卢西安:“当然,我非常喜欢他的陪伴。他从不无聊。他讲笑话给我。我记得他对下人都非常友善。我看到他总是非常开心。记得我从他的图书室里拿到一本诺曼·道格拉斯(Norman Douglas)的书,书封面上某个人写着:请不要让弗洛伊德教授看到。唔,有那么一首打油诗是这么写的:
那些只想着觥筹交错的女孩子们
根本用不着什么精神分析
即使弗洛伊德博士极为光火
她们仍旧坚持着自己永远的歪理邪说【注释】。
【注释】歪理邪说(fallacies)与勃起的阳具(phallus)谐音。
其他常被卢西安忆起的段子里有着对著名犹太知识分子的嘲弄,其中一首是针对曾为他岳父的雕塑家雅克布·爱泼斯坦(Jacob Epstein)(他曾经将卢西安称为“不务正业搞小把戏的混混儿”):
曾经有个家族叫斯坦因【注释】
家里有个格特
有个爱泼
有个爱因
格特的写作三流
爱泼的雕塑垃圾
爱因更连明白的人都没有
【注释】这是对著名犹太人的取笑:格特即格特鲁德·斯坦因(Gertrude Stein),是美国诗人作家,一生大部分生活在法国,是现代文学与艺术发展的先驱;爱泼则是这里说的卢西安的岳父,著名雕塑家;而爱因则是爱因斯坦(Einstein)。三位均是犹太人。
早餐的一小时,有时是两个小时,飞驰而过。接踵而来的是工作,他会抄起桌上的一堆钥匙和半月形的龟纹眼镜;大卫则揽起报纸,回到自己比例完美的格鲁吉亚联排公寓楼。公寓楼有着白色窗框的窗户,一道铁门后通至亚光的深灰色的前门,竹制的护栏挡住外界好奇的探究。门铃按钮上没有写名字,如果卢西安在楼上工作,常常会根本就听不到门铃声。不速之客则更是不受欢迎。
卢西安艺术生涯最后的二十五年间所创作的多数巨作都是画于一英里外的荷兰公园工作室。他在肯辛顿教堂街的房子原本是买来给他一个更舒适的生活,更是对他自己隐私的又一层保护——一件他永远执着的事情。他曾打算在这里与一位女朋友同居,但是最终因为这对他的束缚感过强而被放弃。这里随后便成了荷兰公园工作室以外另一处可以工作的地方,只是相较之下更有家的氛围。在荷兰公园污迹斑斑的处所里,福特姆和梅森(Fortnum & Mason)【注释】的鱼子酱旧瓷罐子散落在厨房的工作台上,旁边是盛满画笔的缺口花瓶,画笔上的颜料已经凝结成痂,还有落满灰尘的约翰尼·卡什的磁带(Jonny Cash)和克里斯蒂(Christie\'s )【注释】的旧目录与几把红酒开瓶器。在他生命的最后四年,他才基本上放弃了荷兰公园的住所而搬进肯辛顿教堂街的公寓。在这里,他将楼下的两个房间完全改成了画室。他喜欢这种分处两地的感觉。两处住所如今都价值几百万英镑,与他一开始在帕丁顿区时的贫穷截然不同。他那时只能从祖父留下来的微薄稿费中凑出房租。只是无论他住在哪里,唯一真正的目的都是要为自己打造一间可以作画的圣所。
【注释】福特姆和梅森,伦敦老式奢侈品商场。
【注释】克里斯蒂,伦敦著名的艺术品拍卖行。
在卢西安人生的最后三年里,几乎在每一天的早餐后,大卫都会裸身躺在一条旧床垫上为卢西安的最后一幅画《猎犬的肖像》做模特。画上的惠比特犬伊莱在真人大小的大卫的裸像身旁显得矮小。画像的标题在这幅巨作中透着淡淡的智慧,这是卢西安的终结篇:形象上的巍峨与情感上的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