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我可能要红了(5)

其实王朔也存在这个问题,王朔的表现是有句无篇,只有句子,篇已经散得一塌糊涂,什么《新狂人日记》、《和我们的女儿谈话》这一类,有很好的句子,但是篇已经散了。小波有很多重复,重复并不是说不对,有些重复是允许的,像赋比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小波在有些中晚期的文章里面,呈现的这种重复,反正我理解不了他的目的是什么,出现一些精神上的对文章的控局问题,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另外他们的长篇弱一些,那个时代大家写中短篇居多,但都曾经是我的文字英雄,这两个人再加上阿城,是北方作家中我很喜欢的三个人。

有一种说法,80年代是中国文艺20世纪的一个小高潮,我觉得是。那时候现代艺术的那些文章都呈现出很活泼很生机盎然的状态,包括那时候大家很重视文艺青年,我记得当时如果在《收获》《十月》《当代》上发篇文章,就可以进入县文化馆当职员,甚至可以进京谋份差事。这种事现在连想都不用想,很难想象一个“90后”在《当代》发一个中篇小说,就进京有一个专业作家的位置给他坐,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不过每个时代都有它好的地方。

我三岁时就有一种荒诞感,比如一个老太太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还挺慈祥的,过两天死了;一个小伙伴跟我玩得还挺开心的,过两天被抓进去了。那种荒诞感非常强烈,也许这是作家个性中一个很大的特点—荒诞感,觉得世界是不真实的,生活也是虚的。

你说有花开就有花落,花又开花又落,那底下是什么呢?这些为了什么?

我的人生下半场有可能跟上半场不一样了,最大的地方可以说两条。一条是会百分之百地执行—只做我喜欢做的事,只跟我喜欢的人花时间。因为根本不需要所谓的一定要达到什么或者不达到什么,我最有限的就是时间,我时间给谁我一定要自己做主。

第二个不太一样的地方,是要更自然一些。写作这边,我也写出“北京三部曲”,也写出《不二》,也写出《女神一号》,下面先放一放。所谓文字打败时间,从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做到了。我就想看看,这么一块料会很自然地变化出一些什么东西来,我会一直写,但我希望看到那些天然的、自然的变化,更自在的变化。我还会有梦想,哪怕这些梦想最后还是会破灭,我还是会保持使用享受我的身体,哪怕我不能像过去那么挺拔,至少我能保证体重类似。第三,我还会有诗意,哪怕继续被别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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