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荒唐》 你快,快得过风吗(1)

西直门闹心发卡弯,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弯道设置杵在北京二环的西北角,是北京四大赛道之一,让每一个开出租的车手为之倾心。

临近午夜的时候,意大利人皮埃罗在朝阳门桥附近喝醉了出来,坐上王建国的出租车。这一夜月色高悬,星风寡语。

王建国似乎是个很沉闷的出租司机。在北京,这样的司机不算多,他中年,鬓角微白,一壶陈茶,一包中南海就是世界的全部,沉默不语,埋头开车。

皮埃罗喝多了酒,却似乎话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会后悔这些,又或者庆幸。他说我是一名赛车手,我曾在米兰附近的蒙扎赛道获得过冠军。F1你知道吗,我开得很快,可我发现,中国人不适合开快车,你们没有天赋,你们适合唱戏,适合做女人做的事,开不了快车。开快车是男人的浪漫,是野性,你们不懂。

王建国点点头,他说,意大利先生,你还没说去哪儿。

皮埃罗困倦地靠在椅背上,用生硬的中文说,中国的司机,去国展中心。

“走二环?”

“走。”

夜晚的北京是一头睡熟在华北平原的钝兽,它所有的苍然与王气都在它的血脉与口鼻里隐隐作动,那些将骨与王权的故事流淌在它的四野八方,可这些都与我们无关。出租车像一条汪洋中的小鱼,在那些斑斓的光点与沉醉晚风中默默行进。

开至雍和宫桥,皮埃罗发现方向不对,他说师傅,走错路了。

“意大利先生,你叫什么来着?”

“皮埃罗。”

“噢,小皮同志,你坐稳了。”

王建国说完,一脚油门到底。他目视前方,这辆北京现代也爆发出惊人的加速能力,速度瞬间过了100。这一切是陡然发生的,或是早有预谋,并没有既定的答案。皮埃罗的身子紧贴在椅背上,他惊恐地看见视野内的所有景物都在飞速后退。

“中国的司机师傅,你开慢点儿!危险!”

“小皮同志,你觉得什么叫快?”

皮埃罗脸色惨白,他清楚地看见仪表盘的示数还在涨。

“我要投诉你!”

“错,风最快。”

忽然地,车窗摇下,剧烈的狂风涌了进来,奔腾,愤怒,它像一条狂龙发出震耳的轰鸣,像一只不屈的野兽,如此暴烈并且绝不停息,无法阻止,它快速,雷霆,呼啸着席卷了天地。

好大的风。

皮埃罗愣住了,驾驶座上的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一样了。

速度过了180,还在加速。

“你再快,快得过风吗。”

“中国的司机师傅……”

“来了!”

一次漂亮的甩尾后,在后视镜里出现了一排闪烁的光点,另外几辆北京出租车尾随在后。他们的速度在200左右,穿梭在二环上的各色车辆之间。他们太快了,恰到好处的过弯,完美至极的变速,其他车辆相较于这些出租车,如同静止。

“师傅,你要做什么?”

“起风了。”

皮埃罗扣紧安全带,他发现那些黄色的北京现代越发近了,引擎轰鸣,车顶的出租两字,笔走龙蛇。王建国进一步提速,皮埃罗脸色发白,他不可思议地发现这些出租司机的驾驶技术是如此的出神入化,顶级水平。这一刻他觉得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司机,这个似乎只知道看报纸的温吞男人,像极了中古时代的传奇车手方吉奥,创造了23次最快纪录的闪电。他相貌平凡,可无人可以轻视,他是活在风里的男人,甚至他本身就是一道狂风。

“师傅,那些出租车,他们……是谁?”

王建国挂挡,换离合器,车身向前一沉,漂亮地超过一辆保时捷。

王建国目不斜视,轻蔑地说,三环银梭赵三礼,四环闪电马如云,这些人号称能用十五分钟横穿紫禁城。他们连胜北京八十二位出租车手,北京交通台神速榜上,这些人挤进了前三,他们的目标只剩下一个人。

“北京交通台还有神速榜?”

“隐秘频道,你们不干这一行,一般听不到。”

“为什么是你?”

“在北京,征服不了二环的出租车司机,不算王者。”

而我,就是二环疾风,我王建国,就是二环上的一阵风。

据说北京城能追上王建国出租车顶灯的人,几乎没有。有人说他是四九城开出租的舒马赫,有人说他可以用八分钟将你从天安门送到机场,还是在早高峰。

传说王建国绕行二环,只要12分30秒,连过29座立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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