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之师

1983年,李洱考入华东师范大学。那里不但“风景优美”,也曾经有“全国最好的中文系。”

“80年代前期,华东师大中文系人人都是诗人和小说家,甚至想规划未来的文学蓝图。当时的文史楼有个通宵教室,105教室,一到晚上就坐满了人,写小说呢,为赋新辞强说愁。在这种气氛下,就是傻瓜也会写。”

“对我来说,80年代是文化的童年;对文学来说,那是文学的青春期;对时代来说,那仿佛是新婚之后最忙乱的时期。”

他最初的小说创作跟博尔赫斯有关,此后,这个师承的名单不断拉长:马尔克斯、昆德拉、卡夫卡、哈维尔、索尔·贝娄……

“博尔赫斯,当时大家都叫他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全称,以示尊重。当时华东师大就生活着一个博尔赫斯——格非嘛。当然,格非的视力是1.5。”

那时李洱跟格非来往很多,格非比他高两届,也是他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格非当指导老师的时候,还是助教,还没资格指导论文,是李洱逼着他当指导老师的。“我的论文写的是电影,安东尼奥尼啊,费里尼啊,伯格曼啊。教电影的老师不愿意带我玩,说你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毕业论文写完,李洱的论文被评了个“优”。结果那一次,得“优”的学生太多了。教导处说,要去掉一个。格非只好来找李洱,说:“我只是个助教,就把你的‘优’去掉吧。”李洱一听就急了,你不给我“优”就罢了,哪有得了“优”又去掉的道理?

李洱早期的小说,亦师亦友的格非大都看过。“他提意见的时候很委婉,不直接说(我的)作品,说的都是大师的作品。霍桑有一个细节是这么写的,海明威有一句话是那么写的,托尔斯泰写到‘肾走游’的时候,是这么写的。格非好像摸了一下自己的肾。我有个中篇,所谓的成名作,叫《导师死了》。写好了给他看,其中有一句诗,用了一个词叫‘亮堂’,格非说,但是,要是换成‘敞亮’可能更好一点。”

早年的时光,确实令人难忘。正是格非陪着李洱把他的第一篇小说送到了《收获》杂志。“格非自降身份,说自己只是一字之师。”

当时大众传媒、各路书商尚未风起云涌,文学杂志成为成名的唯一道路。《十月》、《收获》、《当代》、《花城》等,发行量均达到上百万份,《当代》甚至有过超150万份的纪录。“那是一个文学的年代,明显感受到文学是一种思想资源,但奇怪的是,当时的小说其实是没人看的,包括后来的先锋小说,它们要很多年之后,通过商业炒作才被接受。”李洱记得一次王蒙的新书征订,共订了37本。当时余华的小说一本也不过卖1000册,直到张艺谋拍了《活着》。大众传媒使纯文学书销量大幅增加。

李洱的《石榴树上结樱桃》也已经拍成了电影,但除了拿版权费,剩下的事他一概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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