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他痛得了鼻子痛不了嘴巴。还是我个人(自己)带到。我留跟他们了,我脚迹都不能踩,看都不得看了,我留跟他们搞什么?
寨上人还是劝:不让看也是你儿子,长大了还得认你这个娘。你一个人拖着几个孩子也不容易,你就留跟家云哥算了,也省了心。
娘说:我晓得,你家云哥要的不是他儿子,是舍不得他18年的伙食费。他舍得,他叔叔婶娘也舍不得。你家云哥不过(给)伙食费算了,我不为难他,我不要了。我做叫花子讨米都要把儿养大。
娘边说边把我往背篓里放,背起我就走。
见娘背起我就走,寨上人喊:家云哥,天都黑了,你还不留他们两娘儿?两娘儿天长路远饭都米(没)吃!
爹就抓住娘的背篓,不让走。
娘死命的往前奔,偏要走。
一来二去,背篓里的我,只差被他们拽出来。
我被吓得哇哇大哭。
情急中,爹把我从背篓里抱出来,死死箍着。我娘怎么抢,也抢不过来。
爹喊:你要走你走,儿子我要。
娘喊:你早搞什么去了?儿子养这么大了你要?
爹喊:我的儿子我当然要。
娘喊:法院判跟我了,与你米得(没有)关系。
爹喊:与我米得(没有)关系,你找我要伙食费?!
娘喊:法院判了你要付18年的伙食费,你不肯就算了,我不要了。
两人你争我抢,我吓得哭声更大。
我哪里肯认我爹,对着我娘大哭大喊,要娘。
所有的人,都被我哭喊出了眼泪。
寨上人对我爹说:快松手家云哥,莫吓着你儿子!退给嫂子吧,这儿子,命里是嫂子的。
爹放了我。泪,也伤感的流了。
娘像怕我再被抢走似的,背了我就跑。
一跑,就是16年。
事后,寨上对娘说,娘背着我跑对了,要是落在我爹手上,我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因为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是在7岁时病死在家里了。那时我爹常年出去给生产队做木匠活挣工分,哥哥姐姐都米得(没有)人管,姐姐是病了一个多月也米得(没有)人送她去医院。寨上人说,如果,我真的被留下了,也许跟我那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一样的命运了。
我娘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抢回了我的命。
这个寨子叫熬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