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棵树(2)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他生活的真相吧。在北京频繁搬家,每次和我的全部家当一起被塞进一部陌生的面包车方向不明地穿过城市我都心慌。包里永远带着一把军刀,可工人管我多收钱我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十几岁到异乡考试,下了飞机一个人都不认识,大半夜下着大雨打不到车,自己拖着几十公斤的大箱子走了两站路找住的地方;7月南方酷暑,学校不肯提供宿舍,我头发一根一根往下滴汗,不知道自己是住蒸笼一样的阁楼还是烧钱住酒店。可这有什么好和他讲的呢?前两天出事儿的重庆大厦,我去香港的时候也在那儿提心吊胆地住过一晚,还不是为了省钱?那些有dress code的派对,我第一次参加的时候也窘迫得一晚上心跳加速,每次语法说错我都咬自己的舌头,我又怎么和他形容这种尴尬呢?这些照片上的光鲜,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心酸。可是因为都是自己选的,所以半点儿后悔都没有。我知道安定和冒险我只能选一个,不管对还是错,你都不能诉苦,这是游戏规则。

去年10月,他博士要毕业了,准备找工作。那会儿我在北京已经一年了,多多少少也有朋友给我提供内部招聘信息,我给他打过电话,问他是否感兴趣。很可惜,我无法提供和他专业完全对口的工作机会,但每一个工作我都保证充满吸引力。不出我所料,他最后也没有把简历发给我。他最后签了本地的一所研究院,待遇其实也还好,只是恐怕要默默熬些年头才有出路。所里的人也都有各种背景和关系,他的怕是太薄弱,吃苦和委屈也肯定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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