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两家邻居又有钱,狗又胖。我家穷倒罢了,狗都比人家的瘦一圈,真没面子。
对了,我所见到的哈萨克牧羊犬全都剪掉了一截耳朵,本来是尖尖长长的,硬是变成了圆圆短短。而强蓬家的狗耳朵干脆就完全剪去了,只剩圆咕隆咚的一颗狗脑袋。不晓得为什么要这样呢?哪天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生活又开始了
在我个人的经验里,搬一次家非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可。但是来到冬库尔的第三天,生活就完全步入了正轨。羊也认圈了,牛也知道回家的路了,晾奶疙瘩的架子也搭起来了。日子顺当起来。
大家各就各位。妈妈绣花毡、煮牛奶、做胡尔图。斯马胡力放羊、拾掇骆驼,并联合附近的小伙子们做些钉马掌,给奶牛配种之类的活计。卡西挤奶、赶牛、背柴、找羊。我呢,除了以前那些活,如今又多了一个任务,摇牛奶分离器。牛奶分离器是牧业办公室特意送上门的。一进夏牧场,牛奶的产奶量巨增。到了大量生产奶制品的时节了。
同时,也到了加工羊毛制品的时节了。斯马胡力每天都会给两三只大羊剪毛。妈妈用强蓬媳妇那里借来的柳条棍反复抽打一些羊毛片。边抽边对我说,再等一个月,到了下一个牧场就开始剪羊羔毛了,羊羔毛比大羊毛更好。
同时,从下一个月起,羊羔们就陆续出栏,编入大羊的队伍。繁生与收获的季节即将到来。
但是就在第三天,大羊突然有些犯迷糊,一上午就回来了两次,差点和羊羔会面。大家分头追赶,好半天才把它们逐回正道。然后回家喝了一道茶,卡西帕和斯马胡力兄妹俩开始在家门品的草地上打桩子。很快搭起了一个塑料小棚。
我问:“干什么用?”
卡西说:“给斯马胡力住!”
我说:“太好了,他的脚太臭了!”
卡西大笑:“对!对!”
妈妈却说:“给李娟和卡西住!”她总是埋怨我俩话多,整晚说个不停。
搭好后才知道,原来是用来放置我和妈妈的马鞍、牛皮、毡片之类一时用不上的杂物。原先这些东西是直接码在室外空地上的,只盖一块大毡子。因为春牧场几乎不下雨嘛。可进入潮湿多雨的夏牧场后,就不好再露天放了。
斯马胡力真能干,为了栽稳桩子,用尖头铁掀掏了四个又深又窄的洞。窄洞非常难掏的,要是我的话,掏多深的洞就一定得挖开多宽的洞口。但那种喇叭状的宽洞远不如窄洞埋桩子结实。
桩子栽进坑里,四面缝隙填满了泥土,斯马胡力扶着木桩,卡西跪在地上用斧头把子将埋住桩子根部的松土砸得结结实实。
而妈妈在山坡另一头烧了一大锅水慢慢洗衣服,由着兄妹俩商量着自个捣腾。既不插手,也不表态。等小棚搭起来后,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铲了几锨土块压在小棚墙根处垂下来的塑料布,然后就开始往里挪杂物。
这时,又开始下雨。整整一天不见蓝天了。
进入夏牧场,像时间倒退了几个月,雪还没化完,气温也比春牧场低多了。而且每天一到下午都会刮大风。若不是满目葱翠,这样的冷真令人灰心。
是的,较之戈壁滩的荒凉,夏牧场绿意汹涌,就算是阴天,也不见一点阴天应有的沉郁之气。虽冷而不寂,万物升腾,生命迹象沸沸扬扬。尤其我们驻扎的这个坡顶,出门一望,草地总是绿得像假的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绿呢?绿得跟塑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