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觉得自己不会画画,现在也不会画画,但现在我能画出来,也敢画出来。
小的时候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参加很多的兴趣班,那个时候小朋友的兴趣爱好也没有几个是真的兴趣真的爱好,都是家长一厢情愿或者是随机找到哪个是哪个,全都是别人都在学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学一个的心里在作祟。
钢琴需要请家庭老师,那个时候是最奢侈的, 院子里有一个窗户里老传来一个小孩的哭喊声和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每次听到他的惨叫,我就很庆幸,还好我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钱。
我倒是隐约记得曾经在教室的窗外偷偷的看过其他小朋友在练舞蹈,觉得他们很美,头上粉粉的蝴蝶结、身上蓬蓬的裙子很漂亮,但我小学的早晨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送我上学的父母拉扯,我向着家的方向,大人向着学校的方向,五分钟的路我要耗上15分钟,估计是大人的精力有限,没有工夫再花在给我扎辫子上面,所以我的学生时代从没有留过长发,于是也就从没有在脑海里看到过自己跳芭蕾舞的样子。
可能我唯一主动要求过要学的乐器就只有小提琴了吧,我已想不起为什么。应该不是受到春晚小品里对小提琴"斜"奏曲诠释的影响。不过父母拒绝的理由我倒是记得很清晰,他们说练小提琴会把脖子练歪的,你不想歪脖子吧,那就不练小提琴哈,乖。受到惊吓的我,以后再也没提小提琴的事。
于是,据我现在推测,画画最终因为成本低投入少而成为我小时候唯一的一个兴趣开发。但素描从画球开始,然后我拿出了一个圆规,年轻的小老师在我身后笑出了声音,后来我还听见他跟其他的老师小声地说:那个学生用圆规画球。然后他们两个一起偷笑。我从小对笑声敏感,揣摩不出笑声背后的含义,也许因为自己内心的自卑,我通常都把我翻译不了的笑归结为是嘲笑,所以我那天觉得自己很丢人。
接下来有一天,去上课的路上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嚼着口香糖的,到教室坐下的时候突然发现嘴里的口香糖不见了,死活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吐掉了,如果想不起是吐掉了,那就一定是不小心吞到肚子里去了,但那个时候很流行吞口香糖肠子会绞到一起然后很痛苦地死掉的说法,我不想死,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吐掉的嚼烂的口香糖!我心里哪存得下事儿,加上又是嘲笑我的老师的课,所以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跟老师编了个谎,天呐,我是好学生,我什么时候说过谎!Anyway,我就说我有急事儿,需要回家。老师问什么急事儿?我说很急的事儿,需要马上回家。然后我就走了,一路头也不抬,死死地盯着路面,沿着来时的路线,寻找嚼过的口香糖。居然还没有找到。
从小不爱说话的我,也没有跟爸妈提起这事儿,难以想象那几天我是如何入睡的。不过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内心深处想要逃离那个嘲笑我的老师,画室已经变成一个不宜久留让自己觉得无力的地方。后来老师有一天专程来到我家,我心想,不会吧,用圆规怎么了,还至于找到家里来!我不爽,我要从门缝里看你!所以我那天大概没有直接跟老师见面,现在记忆力也只是门缝夹着的一小条模糊的脸。后来父母说明老师的来意,说是希望我能继续在他们那里学画画,因为好像还有点天赋的样子。
我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心里主意已定,很难再改变,而且我很善于说服自己作出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咬定老师是想挣我这份钱才假称我有天分,只是你很不幸,被小小的我看穿了,我就是不去上你的课,我就是不发挥我画画的天赋,我要一辈子再也不碰画笔让你后悔一辈子!现在某些时候我会想:假如那个暑假我又去上课了,然后来年的那个暑假我也去学画画了,现在的我是不是一个被杨澜采访的留洋画家?生命里的某一个片段如果没有按当时那样发生,现在的我们会是在生命的哪一个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