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通过甬道转进配药室。这一小间屋子的意义已经衰退了。药架上列满了一个个美丽的药瓶，那上面高雅的拉丁文药签以悲哀的眼神看着我。这些都是高贵的名字。过去我的脑中一直都充满了它们的影子，我知道碰到什么样的疾病该配哪几瓶药，多大的动物该服多少的剂量……可是今后会有更新的药品问世，而它们也将会逐渐被冷落和遗忘。
我走出配药室的时候差点和西格撞在一起。他像旋风似的从甬道另一端冲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吉米，我正在找你！今早真该死！我在到李斯村那要命的途中把车子的排气管颠掉了。我已经叫修车厂给我配根新的，可是他们不知道哪年才装得好。这下可好，我哪儿也不能去了。”
“没关系，西格，这一阵子你的诊都由我来出好了。”
“不，吉米，我很感激你，可是我不是这意思。你也知道这种事还会再发生，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再买辆备用的车。”
“备用车？”
“对。咱们不必买劳斯莱斯，但好歹也该有辆能暂时应应急的交通工具吧？事实上，我已经打电话给修车厂叫他们替我们找辆车了——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我的合伙人就是这么急性子。我跟着西格走到门口，看到车厂老板韩先生站在一辆1932年的莫里斯·牛津牌轿车前。
“你说一百镑，韩先生？”西格围着车子绕了几圈才说。他在挡泥板上抠下了一小块铁锈，又将脑袋探进车里打量了一下。“旧一点倒没什么关系，只要性能好就行了。”
“法先生，那你真选对车了。”车厂老板说，“它才跑了两千里，轮胎都还是新的。这辆车电瓶好又省油，最适合跑山路了。”他把眼镜扶正，脸上浮出典型生意人的表情。
“嗯……”西格用脚踢踢后保险杆，车子的避震器立刻发出呻吟声，“刹车怎样？跑山路刹车最重要了。”
“哈！这辆车的刹车系统是一流的。”
我的伙伴缓缓地点点头：“那好。你不介意我驾着车兜一圈吧？”
“不，不，当然不介意。”韩老板笑着说，“随你怎么试。”他像是个对自己的沉着非常满意的人。西格钻进驾驶座的当儿，他也自信地蹦进车里。
“吉米，钻到后座来！”我的合伙人叫道。我打开后门一头栽进后座，车内一股浓重的霉味立刻扑到我脸上。
西格猛然发动引擎，然后兴奋地耸起肩，将这部老爷车呼啸着开上马路。
当车子以左急转弯驶入教堂前的广场时，西格间歇地抖了几抖。他在广场上一连试了几个急转弯，让车轮在石板地上磨出美妙的嘎嘎声。
西格转出广场后又朝着一条直路狂奔而去。在引擎怒吼声中我看见他的双肩又兴奋地耸起。
“我想咱们现在该试试刹车了，韩老板。“西格开心地说完便将车子急速掉回头。当他说要试验刹车的时候，他是绝对很真诚的。我看见他把右脚踏到底，让那部老爷引擎发出惨不忍闻的尖叫声。窗外的街景连成一线向后飞逝，西格的肩头也拱得像两座山似的。
车子经过诊所门门的时候，西格的右脚以高雅的姿态放在刹车踏板上。顿时，我只觉得车子像螃蟹般地横着走了十几米，同时韩老板的脑袋顶着车顶，屁股也腾空了几寸。尽管他是个沉着的人，但是他的脸色还是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