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但还活着,样子也一点都没变。我踮起脚轻轻走过去的时候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自从我入伍后一切变了——我在另一个世界里行进、出操、学习飞行……最后还亲自驾驶飞机;可是眼前的这道门却一点也没变。
我仔细地打量它。那根松动的横木,那条麻绳,还有那独一无二的铰链……它们都还是老样子,不过与过去略有不同的是雷先生显然是为了防范牲口顶撞门的基部,而在门的下沿儿缠上了铁丝网。
也许这扇门已经随着时日的增长而成熟些了,它该不会还像过去那么邪恶吧。我谨慎地解开麻绳,心里正要为它的痛改前非感到高兴时,它又摇摆起来。
我的前胸先感到重重的一击,接着双腿又遭到门框下沿儿的砍劈,它那缠绕的铁丝网毫不迟疑地扎进我的裤管。我愤怒地用力把门推开,它又故伎重施上下袭击我。慌乱之中,我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我的背部刚着地,门后就传出一声木头断裂声——那扇门僵直地砸了下来。
我和它搏斗过好几次,虽然每回我的积分都落后,但毕竟我还是通过了重重考验。然而这一回,我长久以来一直惧怕的事终于发生了。我蠕动着身子想从门板下挣脱出来,可是铁丝网上的钩子把我网得死死的。我完全不能动弹了!
我把脖子从门板下伸出来张望。农庄就在五十米之外,可是那儿一个鬼影子也没有。那位焦急的雷先生上哪儿去了?!我以为他会扭着手忐忑不安地在门口踱步等着我的,可是极目远望,但见一片空荡。
我一度想到要高呼救命,可是在这空旷的牧原上又有谁会听得到?我用双手托住上沿儿的横木,然后慢慢把门向上撑起。当我的衣裤发出清脆悦耳的撕裂声时,我只好试着关闭自己的听觉。我撑住门板,再轻轻地把身子挪出去,逃脱了死亡陷阱。
通常,我都会把门关好再离去,可是这回我决心让它躺在那儿。
我重重地敲着农庄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雷太太才打开门来。
“哈利先生,天气真好。”她漫不经心地笑笑。
“是……是……是啊。我是来看你们的母牛的。你先生不在家吗?”
她摇摇头:“他去猎狐酒吧还没有回来。”
“什么!”我瞪着她,“猎狐不是在财富村吗?我以为他找我来是有很急的事。”
“他只是去那儿打电话,咱们这儿没有电话。”她的笑容又比刚才明显了一些。
“可是……从他打电话到现在也有一个小时了,他早就该回来了。”
“不错。”她点点头,“可是他会在那儿碰到一些老朋友。他们每个礼拜天中午都会在猎狐聚会。”
“雷太太,我把吃了一半的午餐丢在桌上,就为了赶来这里……”我拢拢头发。
“哦,我们已经吃过了。”其实她根本不用告诉我,因为屋里还弥漫着烤牛肉味。我猜想得出在享用牛肉之前,他们一定先吃过了约克郡布丁。
我愣站了很久,然后深吸一口气:“雷太太,我想我还是先看看牛好了。”
她指指空地另一端的牛棚。
“它就在那儿。”我转身向牛棚走过去的时候,她还补了一句,“你先为它检查一下,我先生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约克郡的女人说“马上”通常是指两个小时以内,我怎能不毛骨悚然呢!
我推开牛棚的矮门,看见母牛吊着一只脚站在那儿。当我向它走近的时候,母牛不安地在稻草堆上走动起来,而那只受伤的腿也不时地点着地面。
它的腿骨并没有断,因为它走路的姿态和一般骨折的牛并不相同。我不禁松了一口气。骨折是大型牲口的无痛苦屠杀机,再多的石膏也无法使裂口复元。我猜想它的毛病出在蹄子上。不过我不能走上前去抓起它的蹄子查看,我必须等到雷先生回来。
我又走回午后的阳光中。我的视线拂过一片缓坡落在财富村的教堂钟塔上。可视范围内都没有那农夫的影子,于是我忧心忡忡地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等待他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