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我(2)

职场里摸爬滚打四年,换了三家公司,皮也跟着蜕了三层。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第一家公司实习时,诸如“越过五级跑去总裁办公室投诉,只因为头发都快掉光的经理克扣了同事一半的奖金。同事没敢吭声,她倒抢先当了炮灰”的事情,不胜枚举。那时的她,充当着炮灰的角色,别人一点火就着。

现在她已经懂得用柔和的方式处理任何事情。

因为学费已经交得足够多,就算是个傻瓜,也要毕业的。

唯独对自己的男友罗欢宝,依然是炮灰,始终柔和不起来。

罗欢宝下班回到家甩掉拖鞋,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她想发火;

吃饭的时候吧唧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感,她想发火;

玩游戏时同他闲聊,回答慢了半拍,她想发火;

逛街的时候他说个不停,嘴巴闲不住,她想发火;

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沉默,一言不发,她想发火;

……

像是有根针,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便启动了发射按钮的装置,以不断递进增强的速度和频率刺痛着她的神经。

那一刻只想着爆发。是的,爆发,任何时刻见到他,都想要把所有凝聚在她胸腔中的不甘和怒火发泄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秒杀掉这个男人,结束他们的感情。

大学同他恋爱时,当然不是这样的。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习惯,她只觉得他率直、真性情,孩子气,没心没肺,同他相处永远不戴面具从不觉得累。

现在完全变了味。

这种情况,好像是从参加闺蜜麦冬冬的婚礼回来后,开始的。

亦晴清楚地记得,麦冬冬抛捧花时,隔着远远的人群,几乎是把花强行塞在了自己手中,虽然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得接下。

也是麦冬冬多事,这并不算完,她搂住亦晴的肩膀,以娘家人的口吻,质问站在一边的罗欢宝:“要不然你俩也结了得了,我婚纱和新郎服买了好几套呢,都是现成的,刚好给你俩穿上。酒席我们也帮你包了。”说完自己拍掌大笑,“这买卖,太划算了哇。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就从了我吧?”

亦晴并未多想,转头看自己身旁的罗欢宝,她以为他会微笑,或者爽朗地点头表示同意,或者说不,我们再等等,这些都是她可以接受的答案,但他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罗欢宝脸色格外难看,察觉到亦晴注视的目光,干脆别过头去。尴尬之余,她只好站出来圆场:“新娘子,看你老公的那帮坏哥们儿,又密谋着晚上怎么闹洞房呢,你这泥菩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双手一推,把新娘子推到了新郎官的怀里,转个圈倒杯香槟回来,看不到罗欢宝,翻出手机想要打给他,赫然发现罗欢宝刚刚发给自己的短信:

“犯得着用这种方式逼婚吗?”

逼婚,你若想同我结,我还不见得同意呢。

亦晴想。

在这件事发生前,她也曾经设想过两个人的将来。

罗欢宝算不上是她心目中的理想情侣,长得不算特别帅,可也不难看,声音倒是挺有磁性,但相处久了,也慢慢觉得不了。初入大学时,她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唯独他坚持得最为持久,也最热烈。也许是被诚意感动,也许招架不住他的疯狂追求,也许周围人的起哄声慢慢让她产生爱的错觉,亦晴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显然,那时的她,对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并不明确。

毕业后,两人都留在这座城市,找工作的艰辛自不必多提,下了班在地铁里会合,街边小摊随便吃点什么,回家的路上打打闹闹,卸下所有伪装和疲累,坐在家里的地板上相拥着看碟,当真是相依为命。一晃几年,就这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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