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爷爷

六指爷爷,我是小江。

OK!你又玩失踪了。

记得那日剧组邀请你来演一个角色。于是我们等啊等啊等啊,直到把导演等毛了,副导演也疯了,你还没现身。村民们决定分头去找你。最后,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六指爷爷……高兴得喝醉了……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心底泛起一丝笑意,让我无法埋怨你,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个孩子。

始终忘不了,当初一卡车学习用品从遥远的北京运到巴马,又颠簸一天才到达小嘎牙的村口时,孩子们扛着麻布袋穿越山路集中到山寨门口等着分礼物。我看你也在一边欢欣地鼓掌,两只眼睛清澈且明亮,天真得如同见到奶糖的孩童。你“贪婪”的神情略带羞涩,那双眼睛令我记忆犹新。我挑了一只小老虎书包给你,小心翼翼帮你背在身上。

那天,你穿了一身蓝布衣。然后呢?你可爱地傻笑起来,呆呆地望着我,好像是在告诉我,只有你的母亲这样爱国你。你突然跳起来,在小嘎牙村稀疏的玉米地里边跑边跳,夹在孩子们中间,让我忘记了你已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

真的,我特别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你如何可以在如今这样一个复杂偏激的世界保持这样的单纯?你清澈的眼神直抵人心,只有读懂的人才会喜欢你,爱护你。那些骂你傻、嫌弃你不吉利的人,你可曾憎恨过他们。你那十二个——不,是二十四个指头——我想,那是上天希望你与众不同而赋予你的特权。尽管,你为此承受了太多磨难与不公,但又有谁可若你这般在世俗中永存一颗长不大的快乐的心?

你轻轻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只小小的蜗牛。那是你给我的礼物。六指爷爷!你怎会知道我是爬啊爬的蜗牛小江?我笑了,你要我给你照相。我赶忙用相机挡住悄悄落下的眼泪。

谢谢你信任我,六指爷爷。我知道,其实你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袒露双手。这或许是儿时母亲出于保护给你的告诫。你为此历经了兄弟背叛,你被村族遗落,终身未娶,孑然一身。而此刻,你正用这双命运赐予你的大手温暖着一只流浪的小蜗牛。你信任着一个听不懂你的瑶语,来自浮躁的大都市,与你相差五十多岁,连名字都未知的女孩。

如果,人与人之间可以心灵相通,又何需那些最表面的东西?然而,太多人只浮于表面,将内心深藏。无形的距离充斥着冷漠与悲哀。

第二年再去小嘎牙,我没有找到你。

第三年,村民告诉我,你离世了。

没有人会懂,我的难过。正如没有人记得,你孩子般灿烂的模样。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那一刻无声的心灵相会,纵使不再重逢也未有遗憾了吧。

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相信,你是微笑着的,因为你也不曾忘记我,对吧?

其实,我才不信呢!我知道你只是高兴地喝醉了,躺在某块大石头上睡着了。

六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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