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我是个很拘谨的孩子。在必要的时候我是可以无障碍地交流的,但教室对我来说,依然是充满恐惧和孤独感的地方。隔阂不止是简单的语言问题,更像是一种无法逾越的感觉,所以教室一直是令我有着强烈不适感的地方。
夜里,我常常会严重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有半梦半醒的感觉。奇怪的是,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些事情告诉父母,或许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吧!因为时刻处于一种无以名状的焦虑中,我逐渐养成了拽头发的习惯,一次就能拽下一撮头发,学校的书桌下面和我的床头边渐渐聚集了一团团的黑头发。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梦的,那是一个令我记忆深刻的童年的梦,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是一场噩梦。我在一片迷宫一样的田野里迷路了,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蝉鸣声,我要找到回家的路,但周围全都是长得比我高一大截的庄稼。我被包围着,看不到四周的方向。我绝望极了,又渴又饿,我妹妹还跟在我后面,我必须要带她找到回家的路。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下去是离家更近还是更远了,还是我只是徒劳地原地打转。没有人来帮助我们,也没有人可以问路。眼前的路看不到尽头,没有方向。
每一次从这个噩梦中醒来,感觉都像是重新拥有了呼吸一样。睡觉的时候,每想到又要进入那个梦中,我就痛苦不堪。一直到我二十几岁,某个在普罗旺斯的漫长仲夏夜之前,蝉鸣的声音都会吓得我牙齿打战。
我上小学时,纽约城正好赶上知识分子和受过良好教育的妇女大批投入教育事业。20世纪初期,他们的父母从东欧逃亡,成为了美国人。这些犹太女人成了最初指引我人生的重要导师。现在,她们都已经离世了,她们是:克雷恩(Klein)太太、纽曼(Newman)太太、罗森塔尔(Rosenthal)太太、斯坦纳(Steiner)太太,还有科恩(Cohen)太太。她们都有着坚毅的正直秉性,且极富同情心,每个人都和我有过心灵的交流,告诉我,我可以比自己想象的做得更好。她们是我的守护天使,守护着我,不让我堕落。
那时候的我,简直是一团糟,整天在学校里都过得浑浑噩噩。上四年级的时候,我的老师斯坦纳太太做了一件令我终生难忘的事情。有一天,她给学生们布置了作业,让同学们都安安静静地做作业,然后把我单独叫出来,要和我谈谈。我倚靠在教室走廊的墙边,她就这样面对着我,靠得很近,正面对峙,神情愤慨。
“怎么回事儿?”她问我。“你的聪明一点儿都不比迈克尔和西蒙少,你本应该和他们一样优秀。”
迈克尔和西蒙总是积极主动且能正确回答问题(巧合的是,西蒙也是个韩国男孩,不久后就搬走了,之后我们再无联系。30年后,他加了我Facebook好友,我才发现他毕业于哈佛大学,已经是一名物理学家了),他们总是能得到老师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