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尖沙咀,怎可能不提陈可辛的《甜蜜蜜》。甜蜜于尖沙咀广东道流泻一地,沿路街角流过黎小军(黎明)和李翘(张曼玉)的歌声,黎小军运货用的单车,接送着从广州来充当香港人的李翘,生财工具变作感情载体,形单只影化作一双一对;李翘坐在单车后座,双腿摆呀摆,口里哼着歌:“甜蜜蜜,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不错,当局者迷,只有观众知道,他俩早在同一班火车中碰过了,缘聚缘散、命定与偶然,没有比街道更鲜活的场景了。
时光流转,如歌褪变。阔别数载,再次一双一对,黎小军的单车换了李翘的私家房车,黎小军做了人家丈夫,李翘跟了黑帮豹哥(曾志伟),音乐从《甜蜜蜜》换作《再见!我的爱人》,只是再不是出自二人之中,而是出自汽车收音机,邓丽君真人恰巧现身街头,触动了彼此抑压已久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没料到邓丽君真的串起了二人生命,电影时空横跨一九八六至一九九六年,是邓丽君的死造就了最后的重逢,同样擦身于街角,但空间转换,昔日于尖沙咀,今日在纽约彼邦。
江湖地段
情感在明处绽放,也在暗里滋生。港片拍摄市井之气、地下秩序,油尖旺已成必然坐标。但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情感一样有它的生存空间,长不成太阳花,或可熬出真菌。以庙街为例,拍摄庙街的江湖片为数不少,如《庙街十二少》、《庙街十三妹》、《庙街故事》,但把它拍成一个情感天地,我想到尔冬升的《新不了情》和叶锦鸿的《半支烟》。
《新不了情》更广为人知吧。一个怀才不遇的作曲家(刘青云),厌倦了纸醉金迷的流行乐坛,掉落凡尘(庙街),谁知凡尘才是天堂,作曲家在这里遇上天真可爱却懂人情世故的庙街少女袁咏仪,深获启悟;导演不忘借庙街场景营造人间有情,如乐手秦沛与一班老乐手合奏、歌女吴家丽演神功戏、少女母亲(冯宝宝)于卖唱档口唱至声泪俱下,在镜头下,庙街的灰暗面被过滤掉,展现的是街坊的朴实、怀旧的情怀、低下层人物的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