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 第一章 5

他以前以为自己很坚强,能克服一切困难,没想到两个月的新兵营生活就把他压垮了。教官们在政治思想课上还告诉他们,新兵营的训练只是给他们热热身,到了边防哨所后的生活才叫考验人,也讲了许多边防哨所的事。每堂政治思想课上教官总是反复讲:国家边境线漫长,为防止敌人侵入,就需要多建哨所,能手握钢枪为祖国守卫西北大门就是一个男儿最光荣的事儿,还讲了许多英雄模范的事迹。教官讲得慷慨激昂,新兵里也很有些人热血沸腾,石海却彻底绝望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到了边防哨所,绝对熬不过三年,只要三月半年的,不是死就是疯。正是在这种绝望的心情下,他写了那封家书,发出求救的声音。然后又给李文写了封信,大吐苦水和悲情。

“这封信多亏你寄到我那里,寄到家里也没用。石伯伯那人你是知道的,他只会在你屁股上踢一脚,褚阿姨就算想把你弄回家也没用。当初可是你自己要求参军的,参军的事都是褚阿姨办的,这会儿你不想干了,就要回家。你以为军队是补习班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李文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脸上也满是同情的神色。

对父亲石光荣石海是最了解的,在原则问题上,他就像当年在战场上绝不会放弃阵地一样,绝不会有任何通融。还记得哥哥石林当初当兵时,被父亲送到了最北边的哨所。几个月后,整天爬冰卧雪的石林实在挺不住了,给家里写信,求父亲把自己调到内地的部队。父亲石光荣看后,却把他的一封封信都扔进火里烧了,连母亲都不知道。最后石林给父亲寄来一封信,愤怒地要断绝父子关系,从那以后,石林没有了音信,也再没回过家。十几年后,石林已经娶妻生子,才慢慢又恢复了和家里的联系。

石海叹了口气,望望窗外杳无际涯的沙漠色,嘴唇颤抖着说:“那我只有一死了。”

“别这么悲观嘛,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嘛。”李文握住了他的手。

“我妈都救不了我,你能做什么?你就算求李叔把我调走,部队也会先征询我爸爸的意见,根本没用。”

李文撇撇嘴:“你以为我只有求父亲那点本事,太小瞧人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凡事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能什么事都靠着家里。”

石海看看她,仿佛不认识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委实令人惊讶。“那你就说说想怎么样把我救出去?”

虽然屋里没人,李文还是附在他耳边说了一阵,石海时而惊愕、时而犹疑、时而与她争执,最后还是全盘接受了李文的计划。

一个月后,新兵训练期满,一辆辆大卡车把他们拉到更遥远的哨所去。每到一个哨所,就按名单下去一些人,这些人就是分配到这个哨所的。然后卡车队继续向沙漠深处挺进。石海已经知道,他被分配到最遥远的一个哨所,脸上倒是悠然自得的神色。

就在一个哨所下去人后,卡车刚启动时,坐在卡车后边的石海忽然跌落下去,而且不能动了。一辆腾空的卡车把他紧急送到边防团的医院里,诊断是:腿部骨折,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住院十天后,石海忽然又患上一种奇怪的病症,让边防团里的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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