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伙子胡安西(2)

胡安西有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零食,那就是冰块,整天含在嘴里啜得嗞啦有声。哪怕正过着寒流,温度到了零下。我一看他吃冰块的样子,就捂紧羽绒衣,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胡安西也会有哭的时候。他非要逮一只小羊羔,扑扑腾腾追来追去,半天都没逮着,反而被羊羔的蹄子狠狠蹭了一下,胳膊上刮破一大块皮,血珠子都渗了出来。这当然会很疼了,他就疼得哇哇大哭。但是大人过去一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踢他一脚,走开了。他哭一会,自己再看看,血不流了,又继续跑去抓羊,百折不挠。

依我看,伤得蛮重的,后来凝结了厚厚的伤疤,直到我们搬家的那一天,疤还没掉。

胡安西最愉快的伙伴是外婆扎克拜。外婆无比神奇,又远比父母更温和耐心,绝对能满足孩子们的一切要求。胡安西在卡西的练习本上乱画线条。并且声称他画的是牛。阿帕看了说:“哪里!牛是这样的嘛——”

她捏着那截一寸来长的铅笔头,先画一个圆圈,是牛的圆肚子,再往圆圈一侧加个小圈作为头,另一侧加上尾巴,下面加四只脚。这东西果然很像牛,但要说像狗像羊也没错。

这种魔术似的即兴创作使得胡安西兴奋得大喊大叫。他和沙吾列两个突然忙了起来,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寻找一切有形象的事物,指东指西地大喊:“阿帕!来个酒瓶!”一会又说,“阿帕再来一个汤勺!”

在孩子们的要求下,阿帕把房间里能有的所有东西,包括小凳、铲子、柴禾在内,都画了出来。然而,这简陋的房间里的生活用具毕竟是极其有限的。把筷子和馕饼也画过之后,胡安西又要求画老狗班班。于是阿帕便画了一个和刚才的牛没什么不同的形象。

接下来阿帕还靠记忆画出了定居点才有的鸡、西瓜和电视机。还画了一棵扫帚一样的树。

于是第二天,胡安西在附近戈壁滩的空地上到处都涂满了这种扫帚一样的树。因为他不许羊从有“树”的地方经过,阿依横别克就打了他一顿。

胡安西第二个好朋友是卡西帕。成为年轻女性的跟班似乎是所有小男孩的荣耀。卡西帕走到哪,他就跟在哪儿,见缝插针地打下手。

卡西帕说:“袋子!”他“刷”地就从腰间抽出来双手递上。

卡西帕说:“茶!”他立刻跳下花毡冲出门外,把满满当当的、滋啦啦烧开的茶壶从三脚架上拎下来——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啊,几公斤重的大家伙,稍微没拿稳就会浇一身的沸水。但卡西这么信任他,他一定感到极有面子。为了不办砸这件事,他相当慎重仔细:先把火堆扒开、熄灭,再寻块抹布垫着壶柄小心平稳地取下来,然后双手紧紧提着,叉开小短腿,半步半步地挪进毡房。至于接下来把沸水灌到暖瓶里,这可是个大事,他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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