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1917年的肖像,记录者是他一个女友未来的丈夫。当时正是战争相间,他穿过冷清阴郁的巴黎大街,去里茨饭店和女友相会。记录者怀着醋意感觉到,在他周围波动的气氛中,有着某种奇特的东西—他不是属于普通的人类,他仿佛每时每刻都从恶梦中走出,因此属于另一个时代,也许属于另一个世界。
高高的直领,上过浆的护胸,背心的领口敞开,领带与海员相仿。肩膀有点宽,脸庞丰满。过于挺起的胸脯。留得过长的头发,浓密,乌黑,在脑袋周围形成厚厚的一圈。记录者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女人般美妙,像是东方人的眼睛,其表情温柔,灼热,而又无动于衷,使人想起“母鹿和羚羊的目光”。上眼皮微微遮住,整个眼睛沉浸在一种很宽的茶褐色眼圈之中,使他的相貌带有一种既热情又病态的特点。
记录者还观察了他的动作,猜测这些动作的涵义:他往前走的时候,有一种局促不安的缓慢,惊慌失措的麻木。还有他笑的方式:突然扑哧笑了一声,然后立即用手捂住嘴,就像顽皮的孩子在上课时既玩耍又怕被老师发现一样。结论:这是一个矛盾重重的综合体(他在人前既像个孩子,又像个老年官员),身体的笨重同话语和思想的轻盈混杂在一起,讲究客套与不修边幅混杂在一起,表面的力量与女性化的实质混杂在一起,再加上社交场上的某种迟疑、含糊和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好像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以尽快返回到他思想中焦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