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的“大房子”(4)

爱尔梅斯的楼上依然是私人空间。本来非常隐秘的地方,却因主人的仙逝而被解密了出来。于是我们得以看到百年前美国富人的全部生活。在这里,不仅看到了床,还看到与卧室紧密相连的卫生间。通常西方人总是很在乎他们的私人空间,不仅普通美国人的房子只对客人开放楼下的共有空间,就是那些故去的名人故居,通常也不允许游客参观楼上的房间。记得1994年参观猫王和福克纳的故居时,就曾被“私人空间,谢绝参观”的牌子阻拦在楼梯下。而欧洲王室的那些巨大皇宫,就更是不会让你看到那些主人的私处了。

所以这里开辟私人空间是一个意外。而这个开放并不是为了展示,而是为了历史,为了让人们了解那个时代真正的生活。所以我们才能够惊异于美国那个时代就已经非常现代的抽水马桶,尽管那时的马桶和水箱是分开的。这说明那个时代富有的纽波特人就已经非常注意生存质量了,譬如卧室必须有卫生间,譬如卫生间的装饰一定要充满情趣和温馨。这对于一座一百年前的老房子来说,无疑已是非常非常“现代”的了。

除此之外,爱尔梅斯还向我们展示了它巨大的厨房,以及当年的烹饪器皿和豪华餐具。这也是一个与房子中的生活极为匹配的地方,因为厨房很大,仆人很多,而许多在大房子里发生的故事,也常常是在这样的地方开始的。

房子外的一盏吊灯令我难忘。那是一盏铁艺的玻璃吊灯,很大也很漂亮,被镶嵌在古拙的墙壁上,那种垂吊着的明亮与情调。平时我一直很在乎灯的造型,于是第一眼看到这盏灯时就立刻被吸引了。然后拍下来这盏吊灯的优雅,同时也就拍下了吊灯下那尊大理石雕刻的狮身人面像。于是想到古埃及那座神秘的斯芬克斯雕像,将一个女人的头颅接在雄狮身上,寓意着十二星座中处女座与狮子座的完美结合,同时也就被看作是古埃及法老陵墓的神圣守护者。而斯芬克斯这位古希腊传说中带翼的狮身女怪,此刻却成为了爱尔梅斯的守护神。只是艾尔梅斯的这位斯芬克斯不像埃及沙漠中的那么狰狞,那是一张绝美的希腊女人的脸,漂亮得令人眩目。那种惟有希腊人才有的高高的悬坦鼻,以及被工匠雕镂出来的那柔软而美丽的发髻。与埃及的斯芬克斯神像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是设计师让斯芬克斯大胆地背上了一个青铜的天使雕像,于是天使的翅膀就替代了斯芬克斯的翅膀。这种让斯芬克斯戴上天使的翅膀,这种将大理石和青铜结合起来一并雕塑,恐怕也只有爱尔梅斯的设计者才能想出来吧。

总之艾尔梅斯古拙厚重,有点像欧洲中世纪的建筑。而爱尔梅斯的花园就更可以用中世纪的浩浩荡荡来形容,简直就是欧洲皇宫花园的翻版。在巨大的草坪上间或若干古老而苍郁的大树,树冠和草坪都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园中到处是精美的大理石雕像。那些恣肆妄为的裸体的男人和女人们,以及形状各异的花池和喷水池。这些雕塑会在转弯抹角处赫然出现,让你在惊愕之余对那些艺术品感叹不已。对爱尔梅斯来说,也许花园才是这座建筑真正的主体。爱尔梅斯的主人之所以呕心沥血地设计这个花园,大概也就是为了弥补此处不能看见大海的遗憾吧。

花园中一座精美的小房子与爱尔梅斯的主体建筑遥遥相对。据说这是专门为欣赏落沉式花园而建造的角楼,同样是拷贝了欧洲建筑的模式。在欧洲,即或是很小的庄园也会有这种花园中独立的房子。据说女作家伍尔夫就是在花园中的这种玻璃房子里写作的。她每天早上来到这里,在环绕的绿树和青草中开始不停息的思考。于是在她的文字中我们感受到了那个花园的房间,并透过玻璃看到了她因为思考而显得疲惫的身影,和她那永远高贵美丽的脸。后来在一部《雨夜激情》的德国电影中,也看到了这种白色的玻璃房间。而影片中迷乱的女主人公,就是穿过漫漫绿草、遍地鲜花来这里和情人做爱的。不知道爱尔梅斯的这座花园角楼中,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肝肠寸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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