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到永恒(4)

我至今无法描述阅读福克纳作品时的那种灵魂震动的感觉。

——他先是用文字把你带进了南方的苦难中,然后又用那种神圣的精神引领你从苦难中拔脱。

——他用他所能传达的人们从各个角落发出的声音来拯救人类。

——他在太多的生存之不幸中,终于发现了一种不可摧毁的精神,那便是他一生苦苦追寻的彼岸。

——他告诉他的读者,你无论被压在生活中怎样的底层,但精神应当永远支撑。这样你才可以不倒。

——福克纳所要的不是一个人的生存的质量,而是一个人的生命的力量。

其实这里无非是美国南部最普通的乡村;其实存在于这里的无非是房子、马厩,草场和丛林。其实生存在这里的无非是黑人和白人,四季和苍穹……但就是在这平淡无奇的夏日炎热中,福克纳开始了他从这里到永恒的艰苦跋涉。然后他逝去并升上天空。成为了闪亮在美利坚夜空中的那团最辉煌灿烂的星座。

慢慢地,福克纳的亲人们不愿再住在这座大房子里了。他们先后搬走,甚至远离了奥克斯佛。于是这座房子便开始伴随着岁月流逝,而日渐荒凉,杂草丛生。后来,幸好密西西比大学的南方文化中心接管了它,从此,它便成为了一段历史,一种文物,一个可以向游人开放,供学者研究的场所……

我在福克纳的家中停留了整整一个下午。离开奥克斯佛这个平和宁静的小镇时已是黄昏。就这样,告别了福克纳。告别了我此次访问美国的最重要的地方。很复杂的感受始终伴随着……

天黑之前,我们终于赶到了Canton镇一个黑人农场主的家。他的家很富有。拥有大片的牧场、几百亩棉花种植园和美丽的房子。我们留在这里过夜。看夜晚动人的星空。听宁静的湖水和牛群遥远的叫声。农场主是Jackson的一位出色的黑人牧师。他和他的家人同福克纳小说中的黑人一样,虔诚地信仰基督。他在晚餐前用黑人所特有的那种声音庄严祈祷。他请仪方把他的祷告翻译给我听——

感谢主给了我们幸福美好的生活。感谢主让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走进我们的家庭。感谢主赐给我们如此丰盛的晚餐,阿门……

没有福克纳我就不会来到南方。没有福克纳我也不会走进南方黑人的家庭。没有福克纳我更不会听到那么美好的祝愿,所以,希望福克纳也能听到我们对他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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