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 颜歌(14)

我说 :“好像五十多。” 我爸说 :“你疯了啊?”

姨妈说 :“哎呀,给云云买嘛!姨妈给你买。” 我爸却说 :“不许给她买,惯坏了都!”

我们默默地吃饭,走的时候,我爸说“给张新民装点儿回去嘛。” 姨妈说 :“对嘛。”他们两个找出了家里最大的一个搪瓷盅盅, 给姨爹装了满满一盅的酸菜鱼。

她们走了,我爸在厨房里头洗碗。他洗着洗着,忽然白着脸冲 出去了。

我说 :“爸!爸!” 他没有理我。

我一个人在屋头等他回来,又慢慢把碗洗了。他回来了,带着 姨妈和姐姐,姨妈脸上都是泪水,姐姐静静地跟在他们后面。

我看着他们,我爸说 :“晴晴,谢谢你。”

姐姐像个老大姐一样拍了拍我爸的肩膀。

晚上我和姐姐睡在我的床上,屋子里面安静得不像话。我们都 没睡着,我拉着姐姐的手,觉得心里面好像猫抓一样害怕。我问姐姐:“他们咋个了?”

姐姐说 :“他们耍朋友了。” 我没有说话。

姐姐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 :“这就是爱情。” 姐姐的话让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我们睡在一起,整个院子传来空旷的“咚咚”声,姐姐吓得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问我“咋了?”

我说 :“隔壁的朱爷爷在夹蜂窝煤。”

又过了一会儿,爸爸的房间里传来了深深的呼吸声。这声音听 起来既不像男人的声音,也不像女人的声音,好像潜伏着一个妖怪。

这下轮到我害怕了,我问姐姐 :“咋个了?”

姐姐已经睡着了,她的手心全都是汗。我吓得心惊肉跳,不敢 放开姐姐的手,在黑暗里睁大眼睛等那个妖怪吃完了爸爸和姨妈再出来吃我们。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院子的一角,比起屋里纯黑的黑色, 它看起来像是一抹深蓝色,然后就出现了一种白色,有一匹白马走过去,没有发出声音。

姐姐忽然捏了我一下,原来她没有睡着。我连忙问姐姐“姐姐, 你听到声音没有?”

姐姐发出了模模糊糊的一声“嗯 ”,听起来像是一句呻吟,而 不是一个回答。

我成了一个有秘密的人。我拿数学卷子给陈子年抄,然后深深 地叹了一口气。他说 :“你咋了?”

我又叹了一口气,说 :“你不懂。”

陈子年瓜兮兮地说 :“我懂我就不得抄你的卷子了。” 他把卷子抄完了,递回来给我,摸了一下我的手。 我觉得他把我的整条手臂都摸痛了,我问他 :“你干啥子?” 陈子年说 :“没啥子。”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变了。中午放学,他 在校门口等我。我走过去,他跟我说 :“我们一起去吃抄手嘛。”

我说 :“好。”

我们两个走在人群中去吃抄手,陈子年说 :“蒲云,我以前不 该说你没有妈。”

我说 :“没事,我本来就没有妈。” 他非常温柔地说 :“你还有我嘛。”

他的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我的心,我知道原来这就是爱情。

我想了又想,决定只把这件事情告诉姐姐,我跟她说 :“我耍 朋友了。”

姐姐说 :“跟哪个?”

我说 :“我们班上那个陈子年。”

姐姐笑起来了,她说 :“你们这些小男生小女生才好耍的!” 她轻蔑的语气让我很生气,我说 :“我们真的耍朋友了!” 她说 :“对嘛,对嘛。”

然后我们继续做作业。姨妈进来找剪刀,她问我 :“云云,剪 刀在哪里啊?”

我说 :“是不是在抽屉里头?”

她找到剪刀进厨房了,姐姐小声地说 :“屁大点个娃娃晓得啥 子叫耍朋友嘛!”

我白了她一眼 :“你不就是亲嘴了嘛,有啥了不起的!” 姐姐看着我笑了,她说 :“亲嘴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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