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河对面的桉树林子里好像有什么,我就更大声地叫 “ 张 晴!”“张晴!”那东西走了出来,却是一匹白马。 我哭起来了。
姐姐他们总算回来了,叶峰给我买了一包跳跳糖。姐姐说 “ 你 哭啥嘛,再哭,二天不带你出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回家 去了,她的男人跟在我们后面,巧妙地在十字路口消失了。我们两姐妹和来时一样亲密无间地走过我们老南门菜市场,我问姐姐 :“你 们是不是亲嘴了?”
姐姐说 :“没有!怎么可能!” 我说 :“你肯定亲了!” 姐姐说 :“你不准跟大人说。”
我说 :“亲嘴好不好耍嘛?”
“好耍。 ”姐姐终于给了我一个正面回答。
回了家,姨妈问 :“云云,跟姐姐出去好不好耍?” “好耍。”我说。
有一天我问我爸 :“爸,你跟向阿姨亲嘴没有?” 我爸说 :“哪个教你的这些二流子话?” 我说 :“电视里头都是这样的嘛。”
我爸说 :“电视里头看的你都信,外国人不爱干净才亲嘴,我 们中国人从来不亲嘴。”
我就跟姐姐说 :“姐姐,我爸说的亲嘴好脏噢。” 她一把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手指冰凉得像冬天来了。她说“你 跟你爸说啥子了?”
我说 :“我没说你,我就是问他跟他女朋友亲嘴没有。” 姐姐这才松了手,懒懒地靠在椅子背上,说 :“我不相信他们 没亲过嘴。”她一边说,一边笑了。
我说 :“那姨妈姨爹亲不亲嘴嘛?”
姐姐也疑惑了,她皱着眉毛说“不可能噢!他们都那么老了!” 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汗毛倒竖地想到姨妈把那张张开就骂“日 你妈”的嘴顶在姨爹的嘴上 — “他们肯定生了我就不得亲嘴了。”
姐姐最后总结。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我妈那种泼妇,不知道我爸当年咋就跟她结婚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叶峰回信。我说 :“你不要这样说姨妈嘛。” 姐姐翻了一个让人惊艳的白眼,说 :“她本来就是泼妇嘛!我 们南门上哪个不晓得。”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仔仔细细地看了我的姨妈,她长得其实不是 很难看。她的眼睛本来很大,但是现在下面已经长出了厚厚的眼袋。 她的骨架也是小的,所以才显得格外圆滚滚的。而在大片黄褐斑还 没爬上她的脸之前,我大胆猜测,她的皮肤可能也是像姐姐那样白 皙细腻的。
姨妈没有发现我在看她,她专注地嚼着嘴里的那口肉。等到大 家都吃完了,她还要用油泡一碗她最喜欢的油饭来吃。我忍不住叹 了一口气。
姨爹说 :“今天咋个云云也学会叹气了?”
姐姐抿着嘴看着我笑了起来,她肯定正在想象眼前这两个满嘴 油腻的大人亲嘴的样子。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又问我爸 :“姨妈年轻时候漂不漂亮?” 我爸说 :“你问这个干啥?”
我说 :“我觉得姨妈年轻时候肯定有点儿漂亮。” 我爸笑起来了,他说 :“漂亮噢!我们南门上的小伙子没哪个不追到蔡二姐跑。”
“那姨妈漂亮还是向阿姨漂亮?”我又问他。
我爸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触到我的头顶,然后不知道弹 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说 :“你这个娃娃,鬼眉鬼眼的,大人的事情 你不要问那么多。”
我知道我爸、姨妈还有姐姐,他们都觉得我非常幼稚。如果知 道我心里面已经那么成熟了,他们一定要吓死— 我决定对陈子年 示好。数学课上,我把我的卷子给他抄,我得了九十二分,他得了 九十五分,老师表扬了我们两个,说我们是互助学习好对子。 我问他 :“为啥子你比我多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