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第三者的信(1)

第一封

燕子,现在是礼拜天的深夜两点,这种时候四周静寂,我思维清晰,想给你写封信,就起来了。

写字的地方很小,只是客厅的一角,桌子上搭了一方我自制的棉麻桌布,上面放了一盆兰草、两把镇尺、一盏台灯、一个相架、两支笔、一瓶墨水、一摞纸,还有几本书。

我的居住条件和你相比,算得上是局促了,当初为了增大活动空间,我绞尽了脑汁,房子弄完了以后,活动空间相对是大了一点,但在里面呆(待)久了,人还是觉得郁闷。他向我描述你们的新居时,我常常杞人忧天地替你们的清洁和维护问题担心,这种担心多余又可笑,但我常想,人对空间的占有其实是非常有限的,时间也好,物质也好,感情也好,都是这样,我们一生中能占用时间最长的只是自己的身体而已。

你的信我要下个礼拜才能收到,其中的内容不难想象,难以想象的只是用词习惯和笔迹特征。

一直以来,总觉得同性间诚实恳切的时候少,猜忌倾轧的时候多,要做智性冷静的交流殊非易事,但跟你接触几次之后,我看到了我们之间这种交流的可能性。

你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发现并找到我的,你谈话时的隐忍和难掩的痛楚,我非草木,岂能不知?

你出此下策,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我自然也是了然于心,我想,你很想知道有关的一切,但知道一切是不是有助于解除你的痛苦是值得怀疑的。

佛陀很喜欢用箭来说理,其中有一条最是令人难忘。

他有个弟子,一心想寻找诸如“这个世界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人死后还存在不存在”“灵魂与身体是同一体或者是分开的”之类空泛的形而上问题的答案。对他的提问,佛陀从来也不作(做)答。有一天,他对佛陀说:“世尊,如果你再不对我的疑问做出解答,我就打算不再追随你了。”佛陀望着这个痴心的弟子,对他说:“如果一个人中了毒箭,这时候,他不是赶快去请医生来拔箭疗伤,而是要先查明这箭是谁射的、从哪个方向射来、箭头的形状如何,然后才肯接受治疗,恐怕在这些问题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早就毒发身亡了。摩逻迦!这个世界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灵魂与身体是同一体或个别的?人死后还存在不存在?这些问题纵使找到了答案,也还是解决不了这苦闷的人生啊!而我们修行的目的,就在于克服这苦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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