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多此一举(1)

尧是天下“共主”,大酋长,管着华夏的许多酋长国,该叫他“华联酋”首长。尧还写得一手好诗:“卿云烂兮,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由于尧老爷爱作诗,大臣们也学样,大臣们的诗也写得好,不过总有拍马的嫌疑:“明明在天,灿然星辰,日月光华,弘于一身。”说尧光辉灿烂,白天是太阳,晚上是月亮和星星。尧老爷的臣子们气魄大,替尧老爷把太空中一切发光的物质全都霸占了去。

尧不作诗时,就从仓库里量出半升麦子,用小手磨磨得细细的,做面条当午饭。尧的生活简易,追慕古风,每天只一餐。他本打算蒸馒头,但蒸馒头太费事,于是只做面条。不过面条的营养价值,跟馒头是一样的,所以尧老爷被白面养得白白胖胖,跟白面馒头十分相似。

尧老爷除了作诗和做面条,就不干别的事,虽然他是“华联酋”大总管,其实什么也不管,因为根本用不着他管,有“四岳”呢。“四岳”也不干什么事,只不过每天早晨赶到尧老爷的办公室,站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跟孙悟空似的,手搭凉棚四处张望一回,报告说:“没什么事,天下太平。”尧老爷说:“没什么事,那就下班罢。”“四岳”回家种自留地,尧老爷坐在办公室摇手磨做面条。

人人都喜欢尧老爷,因为他懒。作为天下共主,懒惰实在是一种美德。中国皇帝多,凡是干得好的,全是懒汉,凡是勤快的,差不多都是暴君或昏君。宋朝的皇帝们,个个正人君子,忙得脚打后脑勺,但宋朝的事后来人很少提,一提就灰心丧气。唐代几个没出息的皇帝就不是这样,唐太宗整天琢磨封禅大典,武则天研究婚外恋,唐玄宗组织春日梨园游,都是顶没出息的家伙。皇帝有出息,国家必然没出息;皇帝没出息,国家才有出息。没出息的皇帝,他们本人是废掉了,魏征教导不好唐太宗,狄仁杰也劝不了武则天,但大唐王朝却大大地出息。七世纪的大唐,相当于二十世纪的“米国”,是世界的中心,地球绕着大唐转。

尧老爷年轻时候就出奇地懒,因为懒得出奇,大家才选他做天子。在尧的“治理”下,“华联酋”天下太平,人们生活富足安乐。史书夸张地说,春节晚会上,文化部的头头夔敲一阵编钟玉磬,从林子里就奔出各种野兽,食草的食肉的,纵列横列,跟着夔的乐曲跳舞。

尧老爷在位七十年,老了老了,反倒勤奋起来,不在办公室里懒懒地坐着作诗吃面条,却要到基层去搞调研,说是要获得第一手资料,改进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尧老爷和他的政府根本就不工作,哪有什么“效率”,还“提高”?尧老爷是老糊涂了——懒惰了七十年,再懒惰的人也会变得勤奋。“四岳”也这么认为,劝他不要下基层。尧老爷便有些不高兴:“怎么着,要阻断我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吗?我看你也是有野心呢。”尧老爷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仿佛变了个人,“四岳”的四张脸都变了色,忙不迭地打点行装,送尧老爷下乡搞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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