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画得太快,缺乏醇厚的提炼,而只是太直观、太真实地反映了对象呢?比如这张,一出手,形象便出来了,十分钟就画完了。我对农民的形象耳熟能详,我就是农民。在余光中,我感觉到了这个形象,转眼一看,立刻被吸引住了-?一个被风湿病折磨的乡村老妇人,此时正躺在床上针灸,秋日的光线把骨骼处分成了两大面,微张的嘴唇呼出痛苦的气息,头发灰白散乱地披散在白色的床单上。
我时常忘了这些形象不仅可能产生道德意义,而且可能产生哲学意义。历史是一出混乱的、永恒的悲喜剧,角色和段落可以随时变换,而演员还是那批演员。我们今天仍在画悲剧式的农民,实际上心理已经变化很大了。人们通常不愿意看到悲剧,虽然悲剧容易打动人心。农民仍在我们笔下演绎,说明我们和十九世纪时人的情感还有不少相通之处。米勒创造了自己的特色,也领先创造了我们-不肖的子孙。我永远达不到米勒那样谦卑、柔顺和听从命运安排的境界,我笔下永远不会在黄昏的地平线上响起晚祷的钟声,因为我们缺乏《圣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