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极,差点被冻死
收到一条短信。
“你三月份会在哪里?”D问。
“在北欧吧,打算开车去北极圈!”我回复。
“我离那里不远,不如约在那里碰面吧?”
“好。”
于 是在春天来临之前,我们在芬兰碰面,即使彼此穿了厚重的大衣,但拥抱依然温暖。我们距离北极圈还有800公里。轮胎碾过覆盖着薄冰的公路,碎石子被卷进轮 胎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回头一看,后车窗已经被雪掩盖。我们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北,虽然不急着前往某处,地图上也没有标着目的地,我们只是盯着挡风玻璃, 一路向北。
“那是极光吗?”他问。
“哪里?”原本昏昏欲睡的我忽然大声喊了出来。
他熟练地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寒风溜了进来,吹得人脸颊刺痛。那晚的夜空很清澈,我们兴奋得像个孩子。
“是,那是极光!”我终于认了出来。
“我们快到北极圈了。”他冷静地答。
我们跳上车什么也没说。驾车走在公路上,极光不断地出现在我们前方的夜空中。我们继续一路往北。
“11点了。”他说。
“找个地方休息吧。”我答。
那 天我们花了15个小时,往北前行了1000公里。到达那个小城时,所有的商店都已关门,我们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午夜过后,街道 上除了醉醺醺的流浪汉,已空无一人。他提议继续往北,到下一个小镇再做打算。于是我们再回到那条公路上,几乎也看不到其他车辆。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死寂般的 小镇后,他累坏了,而我的脑袋也疲倦得几乎停止运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最后我们只好把车停在道路交叉口的加油站,掏出背包里所有可以保暖的衣物和睡 袋,一层层裹在身上,再穿上一双又一双的袜子,准备休息。
“稍微睡一下,天快亮了。”他说。
在暖气停止运转的车厢内,我们被 零下20度的雪白世界包围着,温度以自由落体般的速度下降着,我们累得一句话也没说就睡着了。直到他摇着我的肩膀说“快醒过来,太冷了”,我才张开双眼, 却意识到自己的四肢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他拿起车上的水瓶,摇了摇瓶身,发现里面的水已经结成了冰。
他重新发动车子,暖气呼呼吹动的声音让我渐渐清醒过来,我不断想着:“如果我们真的就这样沉沉睡着了,一定会被慢慢冻死的。”
“换我开车吧,我知道你很累。”我说。
我 当时累得连说句话都显得狼狈,手里握着方向盘,逼着自己用力眨眼,甚至想:如果眨眼的瞬间停留得过久,一定会这样睡着。白色的公路连接着暗蓝的天空,道路 两旁高耸的针叶树木排列整齐,树梢被积雪压得低垂着,一片绵延无尽的寂静,让人觉得只要一呼气就能把什么惊醒。最后意志力终究敌不过睡意,我真的握着方向 盘闭上了眼睛。
之后只记得一声沉闷的撞击,我连叫出声都来不及,车子便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旋转,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我们呆坐在车里,几分钟后——也许更久,才意识到刚刚出了车祸。
D下车检查车况。车子当时撞上了路旁被雪覆盖的栅栏,接着在结冰的公路上打滑,经过几个360度的旋转,最终停在对向的车道上。已经不只能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了,车子没有太大的损坏,加上当时是清晨,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如果当时被对向车道来往的车冲撞,后果无法想象。
我呆坐在驾驶座上,震惊、疲倦、恐惧、自责……各种感受一起袭来。
“我来开吧。”他重新发动车子。很久之后我才告诉他,我很感谢他当时的冷静沉着。天已经大亮,没多久我们在加油站后方找到一间小旅馆,踏出车门的那刻我的双脚还在颤抖。直到四肢触碰到柔软的床垫,我才可以冷静思考,细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庆幸自己还活着。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晚上是这几个月以来,极光最为活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