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天真要为难一下我们,临近专业考试的前一天,为了让梅梅再复习一下即将考试的小品,我特意请专业老师喝酒吃饭,没想到我们俩都喝醉了。临阵无法再磨一下枪,梅梅只好靠自己了。记得她表演的是一个单人小品,一个单亲家庭的大学生省吃俭用地攒钱,给妈妈买了一件毛衣,坐了一夜的长途车回到家中,满心期待着让妈妈赶快穿上它,结果妈妈不在家。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了医院的单子,才知道原来妈妈是用卖血的钱供她读书的。这个小品表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母女情感,梅梅考试出来,眼睛都是肿的。我知道她又流泪了,而且是从心中流出的真切的泪水,因为梅梅和小品中的女孩有相似的经历。梅梅在当兵之前父亲刚刚离世,她是哭着告别妈妈和家人的,家庭的变故使她成为一名善解人意、体贴他人的好女孩。带着内疚和疼爱,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温柔地帮她擦去泪水,她仿佛又在安慰我似的说了一句:“放心吧,考得挺好的。”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里。
专业课过了还不算完,还要参加文化课考试。为了不耽误工作,梅梅只得返回兰州一边工作一边复习,每天早上5 点多钟,她就要起来背课文、读英语,非常辛苦。而我还得在中央电视台继续摸爬滚打,工作虽然忙碌,但在她文化课考试的那天,我还是特意回到了兰州,想要亲自送她进考场。她嗔怪道:“你还专门回来一趟干吗?多费钱啊!”我说:“上次排练小品的时候,我就很失职了,这次我不能再让你孤军奋战。别怕,我就在外边陪着你呢!”她走进考场的时候一步一回头,我冲她攥了攥拳头,示意加油,她回应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梅梅果然争气,一举考中。在电话里得知她考上的那一刻,我不禁百感交集,乃至一时语塞,只在心里大声地说了一句: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奋斗在北京了。
梅梅刚来北京的时候,我住在丰台区的一栋小白楼里,这是临时租用的单身宿舍。她平时都住在学校,只有周六日可以来我这边。从海淀的军艺到丰台区的住所,中间要倒多次公交车,还要经过一个地下通道。一个周六的晚上,天已经特别黑了,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回来。当时也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她。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坐立难安,眼看就要到11 点了,我想,这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可是她也应该提前打声招呼啊,莫非是半路遇到了什么不测…… 我一边踱步一边瞎想,刚想出去找她的时候,梅梅像风一样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公,可吓死我了!”我看她脸色煞白,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赶紧问:“怎么了?”原来是今晚她们班临时加了排练,结束时已经没了公交车。无奈之下,梅梅只得打的,一路上她都在盯着计价器上不断蹦跳着的数字,心疼得不得了。当车刚走到小白楼对面的地下通道,梅梅立刻让司机停了下来。几近午夜,她壮着胆子走进那个黑乎乎的刮着凛冽穿堂风的地下通道,几乎是闭着眼睛一口气冲进了小白楼。听了她的讲述,我又生气又心疼,冲她吼道:“你干吗啊?你万一真的出点意外怎么办?咱就差这两块钱吗?”她趴在桌子上,埋着头不说话。今夜的这场虚惊纵然透出生存的苦涩,但只要两个人一起承担,忧愁也减去了一大半。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俩一个临时工,一个穷学生,最困难的时候两个人甚至连坐地铁的钱都拿不出来,面对昂贵的打车费当然会格外心疼。这次来北京以后,我发现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原来那个在兰州爱撒娇的公主慢慢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现在再遇到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她竟然自己会去修理。通过这些小小的细节,我看到了现实对于梅梅的磨砺,两年多分居的日子里,我是孤独的北漂,她又何尝不是形影相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