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检查站半个月之后,我查到了口岸第一起浸泡藏毒案件。
这个季节,午后的风还有点儿凉。那天下午轮到我们执勤,吃完午饭集合之后照常去口岸,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的任务仍然是在这些车里寻找我们的猎物:一切违禁物品,主要是毒品。
但那天车子太多,来不及细细盘问,很多时候没有发现明显的疑点就把车放走了。没办法,如果每一辆车都细细排查的话,这里排队等候检查的车恐怕能够排到境外去。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检查一无所获,等候检查的车子已排成了长龙,看着都让人着急。我放走一辆普桑之后,一辆雅阁又朝我开过来。车子到我旁边停下,车内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大约四十岁,满脸倦容,看样子胡须都很久没有刮过了。女人坐在副驾驶位上,涂着大红唇,穿着艳丽的衣服,看上去非常妖艳,只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个打扮倒是真的挺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问话中得知他们是一对夫妻,从四川简阳开车来这里游玩。我问他们结婚多少年了,男人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回答:“快二十年喽。”
我检查了他们的证件,行驶证上的车主并非这个男人。对此,他解释称车是租来的。两人证件上确实是同一个住址,如果真是夫妻的话,那就可以排除大多数疑点了,因为从过去多年的案例来看,夫妻联手贩毒的事情极为少见。
可接下来发现的一点让我彻底改变了看法,那个女人用的是第一代身份证,这种身份证很容易辨别真假。
被我辨认出身份证是假的以后,她辩解说自己身份证丢失了,所以就随便办了一个假的,上面除了发证机关是假的之外,其他信息都是真的。
我把他们带到检查室,然后去内勤核实了这张身份证,结果是“查无此人”,也就是说她的信息全是假的。
盘问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再继续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因为你查出一千个疑点,对方就有一千个理由搪塞过去,唯一有效的办法是彻底检查他们的车辆。
我从车子的引擎盖开始查起,滤清器、挡泥板、方向盘、坐垫、车灯、油箱……但一直没有查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最后一处是后备厢,这里最容易也最经常藏毒的地方就是备胎。我把备胎拿出来,放进货物藏毒检查仪里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后备厢里有几包衣服,随便打开一包,发现不少是湿透的女性内衣,这让我很不方便检查,所以也没细看,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带这么多湿衣服,那个男人说他们在边境体验了一把泼水节,这是换下来的衣服。虽然当时还没到泼水节,但游客体验倒是也说得过去。我没有发现毒品,只好把备胎装了回去,准备关上后备厢放行时,后备厢盖子带出的一股风吹在我脸上,扑面而来的酸味,是非常熟悉的海洛因味道。平时块状的海洛因是很难闻到味道的,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很确定那就是海洛因的味道。
我当即把那几包衣服拿下来,将二人带到检查室,继续检查。原来他们先将海洛因溶解于水中,然后用衣服浸泡,过了检查站再提取出来。这个案件只查获了几百克海洛因,但作案手法在当年还算是比较新颖的。
最近检查站过往的客车上,时常有一些特殊的人员出现,主要是妇女。这些妇女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皮肤略黑,背着婴儿或者怀着孕。她们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臭胶水味,只要出现在一辆卧铺客车上,必然成群结队。
这群人有一个特征,就是不配合检查。为了逃避检查,她们有时还会裸着躺在卧铺客车上,检查站主要的检查力量都是男兵,这给检查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这些妇女对毒品的了解很少,这说明是有人组织她们过来运毒的,但具体是谁,我还不清楚。我只是偶尔会从检查站老兵口中听到“龙猫”的名字。
检查站的工作非常辛苦,对士兵们来说,在检查站工作意味着服役期间很少能使用到枪支,很少见到先进的装备,很少能过上普通士兵的生活。他们是伟大的,我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月,但却深深体会到了他们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