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南院食堂,每天集体吃饭时电视上正重播“时空连线”,陈虻吃完饭给我打个电话:“人家说,这人还是陈虻招的?你可别让我丢人。”说完把电话挂了。
他骂人的这个劲儿,史努比说过,让人轻生的心都有——因为他骂的都是对的。
他审一个人的片子,审完把对方叫过来,问人家多大岁数了。对方莫名其妙,问这干嘛。他说:“看你现在改行还来不来得及。”
他嫌我小女生新闻的那套路数:“你简直矫揉造作不可忍受。”
小女生血上头,眼泪打转。
他还说:“批评你不可怕,对你失望才可怕。”
直到他看我真没自信了,倒是对我温和点了:“你得找到欲望。”
“我欲望挺强的呀。”我回嘴。
“你关心的都是自己,你得忘掉自己。”他说。
“怎么才能忘掉自己?”我拧巴得很。一期节目三方连线,我得时刻想着我的身体要拧成三十五度、四十五度、六十度角,还要想脸上的表情、语言、化妆、衣服。这一场下来什么都得想,我怎么能忘掉自己?
“回家问你妈、你妹,她们对新闻的欲望是什么,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我真是一期一期问我妈和我妹,设计问题时有点用,尽量从常识出发,但一上台,几盏明晃晃的灯一烤,导播在耳机里一喊“三,二,一,开始”,身体一紧,我声音就尖了,人也假了。
陈虻说:“你问一个问题的时候,你期待答案么?你要不期待,你就别问了。”
我不作声。
我问医生朋友:“为什么我呼吸困难?”
他说:“情绪影响呼吸系统使呼吸频率放慢,二氧化碳在体内聚集造成的。”
“有什么办法吗?”
“嗯,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