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8年(5)

在开学典礼上,校长苏步青特别强调,研究生不论年纪多大、资历多高,一定要当好学生,“资料室里最年轻的资料员都是你们的老师”。他又强调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后来才明白也是有所指的——因为他坚持晚上10点半一定要熄灯睡觉,所以所有的学生宿舍楼中,除了走廊、厕所、盥洗室和专职辅导员的房间可以开灯外,其他房间一律切断电源,而图书馆、资料室和所有教室到10点钟全部关门。但无论从年龄和生活习惯,还是所面临的学习任务,研究生都无法适应。多数研究生外语水平很低,必须恶补。每天熄灯后,走廊里顿时热闹起来,一片读外语声。与厕所相通的盥洗室中也是看书的同学,顾晓鸣干脆搬了一张桌子,几乎每天晚上在盥洗室读到后半夜。

“文革”虽已结束,复旦校园内疮痍未复,大草坪上依然种着庄稼,大字报、大幅标语随处可见,一些知名教授尚未恢复名誉,或者还不能正常工作。图书资料严重不足,不少同学在吃饭时到食堂买几个馒头就去图书馆、资料室抢占座位和书刊。工农兵学员与新招的本科生、研究生形成明显差异,往往意见相左。但是新事物、新思潮不断在校园中出现,终于迎来了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新阶段。

谭其骧先生招收的五位研究生,正好每人相差一岁:周振鹤(1941年出生,福州大学探矿专业毕业)、杨正泰(1942年,复旦大学历史系毕业)、顾承甫(1943年,复旦大学历史系毕业)、周曙(1944年,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和我(1945年)。周曙原在浙江长兴县当中学教师,已在长兴安家。入学后因无法照顾家庭,中途退学,回原中学任教,后任长兴县副县长等职。我们四人于1981年毕业,顾承甫去出版社工作,杨正泰与我留校工作。

1982年春,谭先生招收首届博士生,周振鹤与我被录取,我是在职攻读。1983年8月,周振鹤与我经教育部特批提前毕业,通过论文答辩。9月,我们获历史学博士学位,为全国文科首批。

1985年我被提升为副教授,1991年晋升教授,1993年增列为博士生导师,1996年任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1999年兼任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主任,2007年改任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

好几家媒体对我做过采访,或要我发表谈话,有两点看法我记忆犹新:

成功固然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但取决于机遇。要是没有拨乱反正、改革开放,要是没有高考和研究生考试的恢复,绝不会有我的今天。

但大多数我的同龄人、同代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他们成了时代的牺牲品。在我们取得成功的时候,不要忘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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