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七十而思(1)

2007年,复旦大学出版社贺圣遂社长策划了一套“三十年集”系列,邀我参与。“三十年”,是指1977年恢复高考与1978年恢复招收研究生至此已30年,因此他想在这两年或稍后考上大学或研究生的人中物色一些人各编一本集子。集子的体例是每年选一二篇文章,学术论文与其他文章均可,再写一段简要的纪事,逐年编排成书。我按体例编成一书,取名《后而立集》。“三十而立”,可惜我到33岁刚考取研究生,学术生涯开始得更晚,能够编入此书的任何文字都产生在“而立”之后。

到了今年,梁由之兄得知12月将是我七十初度,极力怂恿我续编至今年,重新出版。他又主动接洽,获贺圣遂先生慨允使用《后而立集》的内容。于是我仍按原体例,续编了2008年至2014年部分,同样每年选了两篇文章,写了一段纪事。新出版的书自然不宜沿用旧名,由之兄建议以其中一篇《我们应有的反思》的篇名作为书名。开始我觉得题目稍长,在重读旧作后就深佩由之兄的法眼,欣然同意。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每到逢十生日,总免不了用孔子的话对照。但圣人的标准如此之高,每次对照徒增汗颜,因为自知差距越来越大。年近七十,不仅做不到不逾矩,而且离随心而欲的境界远甚。这些旧作基本都是我四十岁后写的,却还谈不上不惑,相反惑还很多。但毕竟有幸躬逢改革开放,特别是当初倡导解放思想,拨乱反正,否则我不可能在1988年写出《统一分裂和中国历史》这样的论文,并且能入选“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十周年理论讨论会”并获奖。这些文章在学术上未必有多少贡献,差堪自慰的是我始终在反思,所以尽管时过境迁,对今天及以后的读者还有些意义。

就以《我们应有的反思》为例,那是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在1995年写成的。由于此文的重点是反思,有些观点和说法与主流有差异,发表过程还颇有周折。有幸发表后引发了不小的反响,包括日本的舆论在内,后来一位日本学者还专门到复旦大学找我讨论,一位旅日学者发表赞同我观点的文章后还引发激烈争论。19年后,面对中日关系的复杂形势,我认为我的反思不是过头了,而是还不够,但基本是正确的。去年和今年我两次向政府建议应隆重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是当年反思的继续。但当年的反思也有两点失误:一是没有料到中国的经济发展会如此迅速,以至不到20年经济总量已超过日本,而我对中国的评价与预测都偏低;一是当时尚未了解历史真相,还沿用了蒋介石、国民党不抗日的陈说,涉及历史的一些说法在今天看来多有不妥。还有一点,当时不知道中日建交后日本究竟给了中国多少援助,政府赠款和多少,日元代款有多少,直到200年中日建交三十周年时政府才公布总数达1900多亿人民币,并向日本政府表示感谢。我支持我国政府的立场,这笔援助对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确起了很大作用,该感谢的还是应该感谢,不能与战争赔偿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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