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寨(4)

窗外的秋虫叫成一片,那纺织娘的声音更是格外凄厉,像江南水乡的歌妓孤独而幽怨的吟唱,仿佛在诉说着兵荒马乱岁月里人间的灾难和不幸。

袁甲三探头望了望母亲郭氏的屋子,灯火已经熄了。淮北大捷,刚要喝庆功酒,家中就有书信送到,讲母亲病重,恳请自己速回。此时,母亲一直昏迷着。袁甲三一回来就去看望了她,在她床前跪了许久许久,眼中噙着热泪。想到母亲的病,一朵愁云笼上了袁甲三的心头。他在想,母亲也真是不容易!当年父亲去世时,母亲刚刚三十出头,硬是咬着牙把四男一女拉扯大。那时,大哥年最长,也仅仅十五岁,最小的妹妹还在襁褓中,家里河南项城袁寨堂楼的日子有多艰难呀!而如今,家中四世同堂,五十口人济济一堂,其乐融融。想到自己长年在外奔波,南征北战,对母亲不能恪守孝道,越发惭愧。

保中的房里又传出了婴儿的哭叫声。那哭叫声压过秋虫的鸣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昂扬。袁甲三听了,内心又激荡开来,他感到了身体的兴奋,起身到妾的房里睡下。

天亮了。袁家的人担水的担水,打扫的打扫,很是忙活。袁保中想着家中的染坊又该搅拌蓝靛,布匹又要晾晒,不觉走出了屋门。一抬眼,他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道士,斜躺在门楼外不远的地方。那道士酣睡未醒,怀抱着一只青黑色的乌龟,一条枣色的蛇绕在他的脖子上,扬着头,正盯着袁保中。袁保中不觉“啊”了一声。

守门的人说,昨天夜里,这个道士在这儿唱了一个晚上,谁也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曲子。

袁保中正要转身,道士却突然醒了,径直向他走来,却不理会他。道士走近门墙边,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用嘴咬了几下,便在墙上写了起来。写罢,向袁保中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袁保中着人拿了些钱,给了那道士,道士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保中近前一看,墙上写的是一首诗:

蛰龙东兴,

天边云升。

沟里钓鱼,

羊头镀铜。

“羊头”“龙”,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众人皆不解。袁保中叫人迅速将它擦掉,一再嘱人对外不要乱讲这些。他抬望四周,阳光普照,成群的鸟儿在头顶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唤醒一片簇新的景色,令人欣喜。

一个家人走过来悄悄对袁保中说,他昨天到土地庙烧香报子时,曾在土地爷神像下看见一条小蛇,供品摆上后,那蛇就逐个儿闻了闻供品,在案前游了个来回不见了。袁保中听后先是笑了笑,他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停住。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望着远天,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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