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这几个字,来自于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段回忆。
三年前的一个早晨,我在父母亲的老宅里醒来,前夜陪他们吃晚饭,之后一起看电视,太晚了便没回自己家。桌子上有一张纸条,母亲留给我的:“我去医院配药了,你起床后给爸做早饭。”可是家里没人,于是电话问母亲,她在那一头叮嘱:你赶快去楼下四处找找你爸,因为你在家我才出门,你爸最近越来越糊涂了,别走失了,他腿不好,不会走远的。
父亲那年84岁,他年轻时候学京剧武生腿受过伤,年纪大了走路也不太灵活了,需要拄拐杖才能慢慢行走。那时他刚开始有些老年性的记忆问题,刚说的事情隔一会儿就记不清了,所以我妈也像是他的另外一根拐杖,离开了她,他便哪里也去不了。
在楼下小区的花园里跑了两圈,附近街上也都看了,四处都找不到,我正着慌,却看见父亲拄着拐杖慢悠悠从小区清洁站的一栋破房子后走出来。他看到我也不管我的埋怨,神秘兮兮地说:“儿子,你来得正好,你帮我把我书房里那几箱子手稿搬下来。”我不解,把手稿拿花园里做什么?他于是拉着我往清洁站背后走,前面是一条幽暗潮湿的夹墙间的小道,一大堆小区刚修剪下来的枯枝败叶拦住了去路。这根本不是条路啊,我劝阻父亲,父亲执意要往前,我知道他固执的脾气,只能小心扶着他走。好不容易爬到枯枝堆顶上,又看见前面阻隔着几个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摊平在狭窄的小径上,把路堵得死死的,我再也不愿往前,“这是人家堆垃圾的地方,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啊?”父亲没作答还是往前走,一步踏到了那几个装满了东西的垃圾袋上,随着一声低沉的爆裂声,他的脚陷进了那黑色袋子的裂口中。那时也不知哪儿来的敏捷,我跃身跳过垃圾袋,又顺势把他一把抱了过来。那裂口里汩汩喷涌出的是黑色的淤泥,也许是清阴沟挖出来的,也许是院子里那久不见动静的喷泉池子里清理出来的,味道极难闻。父亲左脚的鞋子和裤腿上污迹斑驳,我赶紧掏口袋,谢天谢地有一整包餐巾纸,正想帮父亲擦拭,他指着我背后说,你看。
背后就是小路的尽头,有一个肮脏的沙堆,还有些建筑垃圾,那必然是一处从不会有人去的死角,高处有树影斑驳投下,影子的一处缺口里,我看见有人在墙角把碎砖堆成了一围两尺见方的旱池。于我们站立的阴暗处远远望着那儿,阳光摇曳,那堆破砖不知为什么竟有些肃穆的仪式感。父亲突然开口:“那是我刚堆的,这里没人,你帮我把那些手稿都搬来,在这里烧了。”什么?烧了?为什么要烧了?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念头?我望着神色平和的父亲,大惑不解,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