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从情绪中走了出来,想到那些过去,原来还是会难受。
见我不回应,詹姆士叹气,“你说你没打算,这样不好,必须有个目标,十年五年那种的,然后一步步去实现。你现在几岁?”
“26。”
“那你还小,还能晃荡三四年。”
“你解释一下?”
“拿我自己举例,20岁的时候,我的梦想是离开非洲,我给自己十五年的时间,最终目的地是加拿大,买一栋房子,门口一片安静美好的湖水,走远一点,可以在空气不错的森林散步,车库里有一辆限量版跑车。”
他一边说,一边大口嚼薯片,“你得知道什么是对你有利的,别闲晃了,确定目标以后所有行动朝着目标不断前进,我就是这样,先离开老家,去开罗做小生意,赚了一笔钱。然后,听说中国市场红火,我去了广州,又去了大连,在中国的三年,我又赚了一笔钱。接着来到欧洲,现在成为冰岛居民,这里收入高,很快我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下一步,我的梦想就成真了,移民加拿大。我现在的成功,一步步,都是有打算的。”
听詹姆士的故事,我有点入神。
“你可以嫁给我。”他说。
“什么?”我回过神。
“嫁给我。”他又说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你在求婚?”
我梦想中的浪漫求婚,可不是用薯片代替戒指。
“我认真的。”
“我们根本不算认识。”
“无所谓,反正爱情会消退,实在的东西不会,我可以给你一张居民证。”
“听着,我可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我不需要回报。我这样的人,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之前帮我的人很多,一路帮我来到这里,所以我想做一些事情去回报别人。我愿意帮你,可以和你结婚,给你一张证明,获得冰岛身份证。等你成功拿到,我不要你的钱,也不会占你便宜,我们立刻离婚,算是作为朋友给你的免费礼物。”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这是客套话,但我的确这样想的,我有我向往的爱情。”
“说来听听。”
“我也很悲观,所以我会希望彼此是互相最好的朋友。爱情迟早会消失,我不希望只剩下亲情,能一直是最好的好朋友,那很棒,生活会很有趣,玩在一起,聊在一起,棋逢对手,并肩作战。”
对于爱情,我可没什么值得借鉴的金玉良言,我也不想面对一个刚向我求婚的陌生人发表一番爱情演说,于是赶紧切换话题,转移注意力。
“对了,你找了什么工作?”
“冰岛人少,工作都缺人,特别是渔船,赚得也多,一艘船最近会给我确定的消息。我租了房,明天搬走,”他的声音故意低沉,说恐怖故事一样,“青旅不是长期居住的地方,你懂吗?”
“不懂。”他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永远不知道睡在你上铺的是不是杀人犯,他可能在自己的国家犯了法,跑来冰岛歇歇脚……”说完,他又往嘴里塞薯片。
我默默背上书包,营造出有事要出门的假象。
“今天和你说了那么多,因为我想帮你,看到你,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我能走到现在,得到了很多人的建议和帮助,但是我当时没有能力报恩。”他说。
“祝你工作顺利!”我赶紧伸出手,防止再次被求婚。
他与我握手,“谢谢!”
他爽朗大笑,露出一口整齐闪耀的白牙。
我当然没有给他拍照,逃也嫌慢的速度离开了青旅。
后来,詹姆士的确搬走了,我再也没有在房间里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不过感谢他的提醒,我的被迫害妄想症被激发,常常失眠,用被子把全身裹得格外严实,总担心同屋的某个陌生人会把我的脚砍去,或者手指摘掉。
有一天,我偶遇詹姆士。
他穿得体面,喝着咖啡,在用电脑。
看起来,他工作顺利,离加拿大更近了一步。
“詹姆士,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哈哈!这样行吗?”他笑得挺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