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岁月里,有一些株体巨大的树木。那些呈猫眼石状和玛瑙状的直立树桩以及倒伏的树干,最大的高度或长度从两三英尺到五十英尺不等,直径则从5英尺到10英尺不等。它们石化得完美无缺,年轮和维管束都更加清晰,甚至比活树的还更容易观察和统计,千年的埋藏不仅没有使它们模糊,反而使它们更加闪亮。它们显示:第三纪的冬天使植物的生长受到既定的抑制,这一点和现在的冬季是一样的。某些生长环境中,得天独厚的树木长势迅猛,在一段时间里,它们的直径可以增加20英寸,而生长在较差的土壤里或生长在阴影中的同一种类的树木,在相同的时间里直径却只增加了两三英寸。
在远古森林的地面,在树根与树桩之间,我们可以找到蕨头和灌木以及种子和树叶的残迹,这些落叶所来自的树木与今天生长在南阿利甘尼斯的树木一样,有木兰、檫木、月桂、菩提树、柿树、树、赤杨和山茱萸。研究那些最底下的森林,以及它们生长的土壤和掩埋它们的沉积物,我们发现这些森林的植物种类非常丰富,而且曾在温暖平和、阳光充裕的气候中繁盛一时。正当这些树木处于鼎盛时期的时候,火山爆发了,像较大的间歇泉一样,烟尘、焦渣、石子和泥土被喷上高空,又像冰雹和雪片一样落到了处于绝境之中的森林上,从枝叶间簌簌而下,堵塞了溪流,覆盖了大地,压死了灌木和蕨类植物,并迅速增厚,在林木四周堆积起来,将它们摧折,这些火山物质不断向上堆积,直到最高的大树枝条也被埋没其中,一眼望去,看不到一枝一叶,多么完全彻底的荒凉!最后,火山风暴开始减退了,动荡不息的土壤固定了下来,泥石流从上面流过,使它变得更加肥沃,并将它冷却下来;阳光雨露滋润下,它又成为一片沃土,随时迎候下一茬作物的生长。鸟和风以及四处漫游的动物将较为幸运的植物的种子带到这里,一片新的森林在被掩埋的森林之上生长了起来。多少个适宜长生的温和的世纪过去了,幼苗长成了大树,它们用伸展着的强健的枝干,在灰黑的焦土上撑起一片绿荫。
沉睡的地火又一次醒来,震撼着群山,每一片叶子都在颤抖。旧有的火山口,也许又加入了一些新的火山口,都张开了,大量烟尘、浮石和焦渣再一次被抛上云霄。光芒四射的太阳就像一个惨淡的红球,最终躲进了硫黄构成的云雾之中。来自火山的“雪片”、“冰雹”和“洪水”降临到新生的森林上,就像掩埋它们根系以下的那个森林一样活生生地将它掩埋。然后又是一系列喧嚣的泥石流,搅拌着混合着沉积下来,使新的大地更加膏腴,接着是新的种子,催生的阳光和雨水,第三层巨大的木兰森林被精心培植在第二层森林的上面。这样循环往复。森林生长在森林之上,然后又被毁灭,仿佛大自然总是不满于她所辛勤做出的一切,又让它恢复原貌、将它掩埋一般。
当然,这毁灭也是一种创造,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征途上的一种进步。这些古老的遗迹能够多么迅速地激起人们的兴趣,并使人陷入无尽的遐思呵!我们看见这古老的石化树桩在含苞、在吐蕊,像秀美的树木一样在随风摇曳,它们比肩而立,“枝枝交相互”,构成了一片由多姿多彩的圆形树冠组成的大森林。我们看见晨曦和落照将它们巨大的树干镀上金黄,正午的阳光将木兰那繁茂的叶子照得熠熠生辉,并透过菩提树与树那半透明林冠,落在覆盖着蕨类植物的长长宁静的地面上。我们看见雨后的它们光芒四射,我们呼吸着它们清新的芬芳,我们倾听着风声鸟语和小溪与昆虫的低吟轻唱;我们看着它们从一个季节进入另一个季节,当春季树汁开始流动时,我们看见欲放的花苞,我们看见夏季成熟着的浆果,秋季的斑斓色彩,以及严冬删繁就简的枯枝;我们也看见将它们席卷而去的突如其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