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潮水黑色的潮水匆匆离去又急急卷回,我该上升还是下沉
空气温度下降,太阳光芒减弱,校门口的香樟史无前例地猛掉叶子。我站在大树之下想起谁说过的“思念不重,像一整个秋天的落叶”。阳光从枝叶间照下来,穿过我明亮的眼睛,穿过我的头发,穿过我十七年来亲手精心雕刻的青春。然而一切都是镂空,仿佛极度精美的镂金艺术,可是本质却是——空洞。
当有一天所有的日子都如九月的黑色潮水一样哗哗地朝身后退去,当日暮后喷薄的末世繁华开始落幕,一瞬间我就看到了我鬓间白雪的痕迹,看到了我脸上朔风的踪影,看到了我忧伤的青春在我面前浩浩荡荡地打马而过。
我看见我的青春从容而冷酷地离开我,我观望它的离开,冷静而近乎残酷。
十月弥漫白昼上升黑夜下降,白鹤上升黑鹭下降,我悬浮于半空,茫然四顾
那天乘车过隧道,车子在悠长的黑暗中穿行了五分钟。窗外的灯一盏接一盏飞快地向后退,我的脸被照得忽明忽暗。一瞬间想起我的青春,想起我爱得如痴如醉却又恨得咬牙切齿的青春。我的青春被切成了无数片段,现在正挨着顺序忽明忽暗地从我面前闪过,然后飞快地后退,退到我身后无法预见的黑暗里去。而我像骑着快马的三月牧童,在我的青春里打马而过时感叹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那天车子开上高架,我又想起我的青春。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有音像店里的电子舞曲,有附近公园里的鸟叫和孩子清亮的笑声,有菜市场大妈们惊天动地的讨价还价的声音,有街道边快速行走的白领打手机的声音,整个城市或者说整个中国的人都在忙着,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着大巴穿越大半个城市,同时将自己的青春一掷千金般地挥霍。《肖中克的救赎》中说,人活一辈子,不是忙着生,就是忙着死。而我呢?我在忙着什么?我想我在忙着思考我应该忙着生还是忙着死。或者我应该不生也不死地就那么悬着,反正天地正中间四千五百米的高空谁也管不着谁。
十一月荡空山我应该以怎样虔诚的目光来迎接黎明,抑或用怎样冷酷的姿势来扼杀朝阳
最近在看阿城写的《威尼斯日记》,阿城将他的生活写得如流水般平静,让处于兵荒马乱的生活中的我看得咬牙切齿。阿城评价罗西尼的歌剧,说他的东西像小孩子的生命,奢侈而明亮,又有世俗的吵闹快乐,好像过节,华丽,其实朴素饱满。我觉得像在说我的青春,我的青春又奢侈又明亮,又华丽又朴素,最后还是要落在“饱满”两个字上。我的青春是饱满的,我觉得有时候都太饱满了。可是饱满的就是好的吗?我说有个金库装得满满的,可装的一定就是满满的财宝吗?万一是一屋子毒蛇呢?说完这句话我发现我把自己的青春比喻成毒蛇猛兽般的东西了。于是我后悔。我觉得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想如果让我走过横跨威尼斯水域的叹息桥,让我在短短十来米的路程中回顾我的一生,我会发现后悔几乎缠绕了我大半部分生命。我的四川同胞项斯微曾经说过:“我总是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缅怀自己的十七岁,等到十九岁的时候又后悔虚度了十八岁。”作为同乡我们有相同的感悟。或许文章开头的那句话应该改成“这是个后悔的年代”。可是我爱听的一首歌却是《青春无悔》,可笑吧,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可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