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宋百家诗选》的价值与意义



一、引言

曾慥(?—1155),字端伯,号至游子,亦号至游居士,晋江(今福建泉州)人

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诗选〉钩沉》云曾慥为“南丰人”,实误,见《文学遗产增刊》第十四辑,后收入所著《晓传书斋文史论集》,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曾慥在其著作中多次署名为“温陵曾慥”,如《乐府雅词序》末自署“温陵曾慥引”。“温陵”系泉州之郡名。关于曾慥的生平可见王可喜、王兆鹏《南宋词人曾慥、尹焕生平考略》,原载《词学》第十六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后收入王兆鹏、王可喜、方星移著《两宋词人丛考》,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版,第126—132页。

。他出身于名门温陵曾氏之后,李之仪(1048—1127)《送曾端伯之官济北》云:

貂蝉七叶想前人,四世三公表一门。

虎步龙骧推赞册,瑶环瑜珥见旁孙。

琅琅庙器真无敌,衮衮淮流信有源。

敝帚不堪终旧物,吐茵行欲奉馀尊。

李之仪《姑溪居士文集》卷四,《丛书集成初编》第1934册,第36页。

所谓“貂蝉七叶”、“四世三公”,正是对其显赫家世的称扬。从其曾祖北宋名相曾公亮(999—1078)起,其家族有多人位列高官,如其祖辈中曾孝宗,历官将作监丞、殿中丞、比部员外郎;曾孝序(1049—1127)曾知潭州,进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迁延康阁学士;曾孝蕴,曾知杭州,以功加龙图阁学士;曾孝宽,熙宁中拜枢密直学士答书枢密院事,后以端明殿学士知郓州,召为吏部尚书;同为曾公亮曾孙的曾怀(1107—1175)乾道八年(1172)赐同进士出身,拜参知政事,进右丞相,封鲁国公,奉祠。

曾慥生长在一个具有良好文化修养的世家中,一生著作颇多,可证李之仪“琅琅庙器真无敌”之语不虚。著有《通鉴补遗》一百篇(佚,《宋史》卷二百三著录)、《类说》五十卷(存,今有王汝涛等人之《类说校注》本

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又《中国文学家大辞典·宋代卷》“曾慥”条(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925页)谓曾氏有“《类说》辑本一卷”,显误。

)、《高斋漫录》一卷(存,有《四库全书》本)、《高斋诗话》(残,有郭绍虞《宋诗话辑佚》本)、《道枢》二十卷(存,有《道藏》本)、《集仙传》十二卷(残,见《说郛》[宛委山堂本]卷五十八)、《至游子》二卷(存,有《丛书集成初编》本)、《乐府雅词》五卷(存,有《四部丛刊》本等版本)等书。曾慥除了编过一部颇有影响的词选《乐府雅词》外,还编过两部诗选《宋百家诗选》、《诗囿》

杨慎《升庵诗话》卷五:“尤延之《诗话》云:‘《会真记》:“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本于李益“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中略)近世刻《李益集》不见此诗,惟曾慥《诗囿》载其全篇,今录于此(下略)。”《历代诗话续编》,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26页。

等书,而本章即将讨论的《宋百家诗选》则是宋人所编的第一部宋诗选本。

二、《宋百家诗选》成书与原貌考

南宋初年,江西诗派的诗风已成为当时诗坛的主流风尚,尽管当时有见解的诗论家,如张戒在《岁寒堂诗话》中对其不无抨击,但江西诗风的流行正明确昭示了一种不同于唐诗风貌的、体现宋诗自身风格的诗风已经形成。而此时宋诗的发展已经历了北宋一朝,产生了众多的诗人与大量的诗作,对前一阶段的诗歌创作予以总结不但显得必要而且也是必然之事。第一部宋人选宋诗之作——曾慥的《宋百家诗选》正在此时产生。由于此书早佚,我们已不能窥见此书原貌,但经由当时阅读过此书人的记载和评论略可部分还原此书的本来面貌。

关于此书的原名,陈振孙(1179—1262)《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著录为《本朝百家诗选》,但恐非其原名,其原名应为《皇宋百家诗选》。尤袤(1124或1127—1194)《遂初堂书目》著录此书为《皇宋百家》。陈善(约1176年前后在世)《扪虱新话》下集卷一、周煇(1126—?)《清波杂志》卷八都题作《皇宋百家诗选》。晁公武(约1170年前后在世)《郡斋读书志》(衢本)卷二十著录此书为《皇宋诗选》,略“百家”二字。明《文渊阁书目》卷二亦著录为《皇宋百家诗选》,疑即为宋内廷藏本。或有题作《宋百家诗》者,如陈造(1133—1203)《江湖长翁集》卷三十一有此书题跋《题宋百家诗》,亦为《皇宋百家诗选》之省称。而宋人习惯于简称此书为《百家诗选》,或径称为《诗选》。

此书的卷数诸书记载多有差异。《宋史·艺文志》八《总集类》著录:“曾慥《宋百家诗选》五十卷。”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二十著录为五十七卷。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则增加为一百卷。王应麟(1223—1296)《玉海》卷五十七作五十卷。马端临(1254—1323)《文献通考·经籍考》亦作五十七卷,可能承袭了晁氏《读书志》的著录。《宋志》与陈氏《解题》著录都不准确,而晁氏《读书志》及《通考》较接近原貌。其实此书正编为五十九卷,并附录一卷。曾氏在此书编好后曾送给他的朋友孙觌(1081—1169)一部,孙氏阅毕此书后致信曾氏说:

某自拜赐,凡六日读尽所著五十九卷与《拾遗诗话》一卷。

见孙觌《鸿庆居士集》(《常州先哲遗书》本)卷十二《与曾端伯书》,又见于赵与峕《宾退录》卷六。

又稍晚于曾氏的陈造《江湖长翁集》卷三十一《题宋百家诗》中言:

是书二十一册,六十一卷,蜀本也。

《江湖长翁集》,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66册,第402页。

与孙氏所言相差亦不大。这基本都是与曾氏同时代人的记载,尤以孙觌的说法,即此书正编五十九卷,又附录《拾遗诗话》一卷

曾氏另有《高斋诗话》一部,郭绍虞《宋诗话考》疑所谓《拾遗诗话》即继《高斋诗话》而作。郭绍虞:《宋诗话考》,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51页。郭氏又认为《宋史·艺文志》总集类所著录之《续诗选》二十卷即孙觌《与曾端伯书》中所言的“《百家新选》”,实误,《续诗选》乃郑景龙所编。而所谓“《百家新选》”即《宋百家诗选》,“新选”相对于王安石《唐百家诗选》“旧选”而言。《高斋诗话》,郭绍虞《宋诗话辑佚》辑得25条,但其内容并不仅限于宋代诗人轶事,亦有记唐人之事者。又曾氏所编《乐府雅词》中附有“《拾遗》”上下,盖乃将“咸不知姓名,则类于卷末,以俟询访”(见《四部丛刊初编》本《乐府雅词》曾序)。疑《宋百家诗选》末所附《拾遗诗话》亦此性质。

,最为可信,因其所阅书乃曾氏亲赠。陈造所见的六十一卷本恐是不同地方不同版本而致卷数不同之故。而陈振孙著录为一百卷,与诸家著录及文献记载相差比较远,不太可能;也许值南宋末年,书贾重刊时又杂入曾《选》以外之诗。

此书的编纂范围,《郡斋读书志》卷二十云:

《皇宋诗选》五十七卷。右皇朝曾慥,鲁公裔孙,守赣州,帅荆渚日,选本朝自寇莱公已次至僧琏二百馀家诗。序云:“博采旁搜,拔尤取颖,悉表而出焉。

孙猛《郡斋读书志校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072页。

王应麟《玉海》卷五十九的记载与此不同:

《宋百家诗选》:曾慥绍兴中采名人诗,起寇准,终叶梦得,并记其行事,凡五十卷。如欧、苏、王、黄之诗为世所传者皆不载。

《玉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44册,第565页。

可知此书选诗始于寇准,终于何人两书记载不同。

关于此书的编纂时间和地点,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认为是在“守赣州,帅荆渚”之时,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五十二,绍兴十四年(1144)七月丁卯,“秘阁修撰、提举洪州玉隆观曾慥知虔州。”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27册,第122页。

(参见王明清《挥麈录》馀话卷二)又周煇《清波杂志》卷八云:

曾帅江陵日,叔祖为参议官,亲见亟欲诗选成,仅得数篇,即撰小序以刊行。

刘永翔《清波杂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354页。

则周煇认为此书成于江陵,即曾氏知荆南府之时。《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五十八,绍兴十八年(1148)十一月戊戌,“秘阁修撰、知虔州曾慥移知荆南。”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27册,第215—216页。

(参见熊克《中兴小纪》卷三十三)绍兴二十一年(1151),曾慥移知夔州。那么曾慥在江陵任职的时间在1148—1151年之间。又根据古人选本不存生者之例,《宋百家诗选》选米友仁诗,友仁卒于1151年,则曾《选》可能完成于1151年之前。旧题朱存理撰,赵琦美编的《赵氏铁网珊瑚》卷四引曾慥《跋苏养直词翰》云:“慥顷尝编集本朝名士《百家诗选》,仍为传引载其出处。(下略)绍兴癸酉岁初伏日温陵曾慥。”“绍兴癸酉岁”即绍兴二十三年,公元1153年。写作此文时,曾氏刚完成(“顷”)《宋百家诗选》的编集,据此笔者以为《清波杂志》的记载比较接近事实。也有可能曾慥在知虔州时已开始编纂,最后完成于知荆南时。

由于南宋印刷业非常发达,此书编成后,遂各地多有刊刻。目前可知的有蜀刻本,二十一册,六十一卷。又有赣刻本,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载其“近览赣州所刊《百家诗选》”

吴曾《能改斋漫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80页。

。不过从《清波杂志》来看,此书的最早刻本应是江陵刻本。此书收罗颇广,比较集中涵盖了北宋一朝的诗歌创作,而所谓“百家”乃极言其多,实际收二百馀家。

此书的体例是“以人为纲”

陈造《江湖长翁集》卷三十一《题宋百家诗》:“《唐百家诗》类以事,此诗类以人,比唐尤详博。”

,入选诗人都系以小传,“记其行事”。《宋百家诗选》的小序大多已经亡佚,基本上只存片断,不过《赵氏铁网珊瑚》卷四所录曾慥的《跋苏养直词翰》中还完整地保存一条:

慥顷尝编集本朝名士《百家诗选》,仍为传引,载其出处。苏养直亦与焉。“庠,字养直,京口人。初以病目,自号眚翁。后徙居丹阳之后湖,更号后湖病民。其父坚,字伯固,有诗名。养直少而颖发,下语辄惊人,尝作《清江引》。东坡笔之且曰:‘此诗载《太白集》中,谁复疑其非也。乃吾宗养直所作。’平生不事科举,安贫守道,沈酣诗酒,寄傲江湖间,雅游故人皆一时名士。徐师川尤厚善。绍兴初,荐于上,召赴行在所。丁宁敦遣,养直高卧不肯起。缙绅益钦重焉。养直事佛甚谨,深契禅说,清虚恬淡,又得养生之术。三年前盛夏追凉,方与客对棋,有衣褐者持谒云‘罗浮山道人江观潮’。未及起迎,道人直就坐,旁若无人。养直惊愕问所从来,答曰:‘罗浮黄真人以君不好世人之好,气母已成,令某持丹度公。可服之。’袖中出一小合药,黄色而膏融。养直迟疑间,道人曰:‘此丹非金非石,乃真气炼成,疑即且止,俟有急服之。’出门径去,俄顷不见。养直以丹置佛室后,与客饮,醉后食密雪和龙脑,一夕暴下而卒。所亲记道人之言,亟取丹视其坚如石,磨以饮之即苏,自是康强异常,齿落者复生,须白者再黑,眼枯者更明。绍兴十七年(1147)岁旦日,与家人酌别,且告辞邻里。二日,东方未明,披衣曳杖,出门行步如飞。妻孥仅挽其衣,则已逝矣。黄真人者,石晋时为惠州太守,天福中弃官入罗浮山,今居水帘洞,人不得见。养直命画工斋洁瞑想,以其意为黄真人像,画毕,则宛然江道人也。识者以为姓江而以夏来,即黄真人矣。以是知养直之亡,岂道家所谓尸解者乎?前此尽裒所为诗以属芗林向伯恭。”慥尝见其词翰巨轴,士大夫多作跋尾,慥亦题诗云:“元祐文章绝代无,为盟主者眉山苏。旧闻宗匠为诗匠,今见东湖说后湖。寂寞香山老居士,浩荡烟波古钓徒。澜翻翰墨惊人眼,一段清冰在玉壶。”(徐师川,号东湖居士)今览德友所藏墨迹数轴,因书“传引”附于卷后。绍兴癸酉岁初伏日,温陵曾慥。

《赵氏铁网珊瑚》,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5册,第374—375页。

从“因书‘传引’附于卷后”可见,从“庠字养直”到“以属芗林向伯恭”皆“传引”的内容。从曾慥著过《至游子》、《道枢》等书可以看出,他可能信仰道教,所以对苏庠的“尸解”之事特别感兴趣,不惜笔墨详加描述,使整篇如其批评者所指出的如“小说”一般,具有文学性,其体制类同于诗话,所以宋元人征引《宋百家诗选》时,有时径以“百家诗话”称之。

三、《宋百家诗选》入选诗人考

据《郡斋读书志》载曾慥《宋百家诗选》约选二百馀家诗人,今可考入选诗人约六十家

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诗选〉钩沉》对《宋百家诗选》入选诗人多有考证,本文在王先生文基础上又增加十馀位诗人。以下人名前有“○”者为笔者新考而王文未考者。

○寇准(961—1148),字平仲

据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四下及王应麟《玉海》卷五十七皆云《诗选》始于寇准。

徐锴(920—974),字楚金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六:“曾慥云:‘锴好李斯小篆,尤得其妙。’”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92页。按: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诗选〉钩沉》误作“徐铉”,兹正之。

潘阆(?—1009),字梦空,自号逍遥子

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六十五“潘阆”传注云:“以曾慥所编潘阆诗及慥所撰《小序》、黄静所撰《词跋》、昭德晁公武《读书志》、陈直斋《书录解题》、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修。”

《宋元方志丛刊》第4册,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90年版,第3945页。

丁谓(966—1037),字谓之;蔡薿(1067—1123),字文饶

史绳祖《学斋占毕》卷二“酒价绯鱼”条云:“丁谓参知政事。真宗尝问唐酒价几何,谓对以每升三十。上曰:‘何以知?’谓引杜诗云:‘速来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上喜其对。又蔡薿廷试第一,俄召对。徽宗问:‘唐京官五品方赐绯佩鱼,借绯即不佩,国朝因循其制。’薿对曰:‘在唐借绯亦佩鱼。’因诵白居易诗为证曰:‘亲朋相庆问何如,服色恩光尽反初。投老喜抛黄草峡,眼明惊拆紫泥书。便将朱绂还铃阁,却着青袍侍玉除。无奈娇痴三岁女,绕腰啼哭觅银鱼。’上尤喜其对之捷。二事正相类。但佩鱼之对,尤切于典故。信大臣占对不可无学也。谓,字谓之,姑苏人。薿,字文饶,河内人。并见于曾慥《诗选》纪载。”

《学斋占毕》,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54册,第28页。

林逋(968—1028),字君复

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六十五“林逋”传注云:“以《东都事略》本传、梅尧臣所撰《诗序》、曾巩所撰《史传》、曾慥所编《百家诗》小序及《旧志》近事修。”

《宋元方志丛刊》第4册,第3946页。

杨亿(974—1020),字大年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十八“武夷君化鹤”条引《诗序》云:“杨大年初生,母章氏梦羽人,自言武夷君托化。既生,乃一鹤雏,尽室惊骇,弃之江。叔父曰:‘吾闻间世之人,其生必异。’追视之,则鹤蜕而婴儿具焉,体尚有毳,经月乃落。”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242页。

所谓“诗序”,即《宋百家诗选》的小序。

夏竦(985—1051),字子乔

何汶《竹庄诗话》卷十七引夏竦《应制科赋诗》:“殿上衮衣明日月,砚中旗影动龙蛇。纵横礼乐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又引“《青箱杂记》云:夏文庄试制科,廷对出殿门,杨徽之见其年少,遽邀与语曰:‘老夫他则不知,唯喜吟诗,愿丐贤良一篇,以卜他日之志。’公欣然为书云云。徽之曰:‘真宰相器也。’”注曰“真宰相器”语见《百家诗选》

《竹庄诗话》,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46页。所引《青箱杂记》语见《青箱杂记》卷五,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48页。

○晏殊(991—1055),字同叔

祝穆《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十一引《宋百家诗》云:“帘幕中间燕子飞。”

《古今事文类聚》,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7册,第214页。参见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晏元献公虽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余毎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见第46—47页。

石延年(994—1041),字曼卿

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诗选〉钩沉》误作“石介”。按石介,字守道,一字公操。

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别集卷二十“跌碎石学士”条引《百家诗》云:“石曼卿善戏谑。尝出,御者失鞚,马惊,曼卿堕地。从吏遽扶掖升鞍。曼卿曰:‘赖我是石学士,若瓦学士,岂不跌碎乎?’”

《古今事文类聚》,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7册,第829页。

王奇,字汉谋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十四引《百家诗选》云:“王奇,字汉谋,赣人也。幼有声场屋,间为李文定客。文定薨于位,章圣临奠,见屏间有诗云:‘雁声不到歌楼上,秋色偏欺客路中。’爱之即召见,占对称旨,特许赴殿试。既登科,有谢诗云:‘不拜春官为座主,亲逢天子作门生。’后入馆,擢御史。”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358页。

苏舜钦(1008—1049),字子美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三十八“寝熟可相”条引《百家诗序》云:“苏子美谪居吴门。有相僧,子美谒之,云俟寝方可观。子美一日熟睡,僧揭帐视之,但云:‘来得也曷’。吴人语‘甚’为‘曷’。子美扣之,乃曰:‘得一州县官,肯起否?’子美意复召用,闻之不乐。果复湖州长史而卒。”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476页。

李覯(1009—1059),字泰伯

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丙集载:“曾慥序李贤良(高庙讳)字泰伯诗云,尝试六题已通其五,惟四科优劣之差,不记所出,曰:‘吾于书无所不读,惟平生不喜《孟子》,故不之读。是必出《孟子》。’拂袖而出,人皆服其博。”

《四朝闻见录》,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15页。

蔡襄(1012—1067),字君谟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三十二“削木”条引《百家诗注》云:“蔡君谟言:‘李廷珪墨能削木,坠沟中经月不坏。’”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412页。

文同(1018—1079),字与可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十二载:“文同,字与可,梓州梓潼人也。(中略)曾慥云:‘与可下世,颍滨作祭文,云:“世在熙宁,士锐而翾。利诱于旁,奔走倾旋。公居其间,澹乎忘言。”’”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180页。

刘攽(1023—1089),字贡父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三十引《百家诗选》云:“刘攽,字贡父。出通判泰州,题馆中壁云:‘壁门金阙倚天开(一作“壁门楼阁起崔嵬”),五见宫花落井槐。明日扁舟沧海去,却从云气望蓬莱。’王介甫见而讽咏之,乃书于扇。”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464页。

又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别集卷一“惜欧不读书”条引《百家诗》云:“刘原父攽在词掖,有立马挥九制之才,欧阳文忠公尝折简问:‘入阁起于何年,阁是何殿?开延英起于何年?五日一起居,遂废正衙不坐起何年?三者孤陋所不详,乞示本末。’公方与客对食曰:‘明当为答,已而复追回,令立俟报。就坐中疏入阁事,详尽无遗。欧公大惊,曰:‘原父博学不可及也。’《五代史》载入阁一段事,即答简所云。公尝私谓所亲曰:‘好个欧九,极有文章,但可惜不甚读书耳。’东坡后闻此言曰:‘轼辈将如之何。’”

《古今事文类聚》,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7册,第523页。按:刘攽字贡父,刘敞字原父,此盖将刘攽误作刘敞。

关沼,字圣渊

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六十六“关沼”传注云:“以滍皋先生诗及曾慥《百家诗选》小序修。”

《宋元方志丛刊》第4册,第3957页。

俞紫芝,字秀老

任渊《山谷内集诗注》卷十三《次韵李任道晚饮锁江亭》注云:“此诗前有《赠恵洪》一篇,编次不伦,前辈以为非山谷所作。曾慥《诗选》记俞秀老事亦尝及之,今删去。”

《黄庭坚诗集注》,刘尚荣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475页。

刘季孙(1033—1092),字景文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三十引《百家诗选》云:“刘季孙,字景文。世家开封,父平任环庆将。赵元昊寇延州,以孤军来援,遂力战骂贼而死。景文以恤典得官,少笃学能诗文。东坡先生守钱塘,景文为左藏库副使、两浙兵马都监。先生喜其人,上章荐其练达。武经讲习边政,除知隰州。先生尝答书,其略云:‘公每发言,雄如风樯阵马,迅霆激电,不意于中复有祥光异彩,纡馀致腻,盎盎如阳春淑艳时,美女诚不足比其容色态度。此所谓不测之谓神也。’又跋其诗文曰:‘刘景文有英伟气,如陈元龙之流,读此诗可想见其人。以中寿卒于隰。哀哉!死之日,家无一钱,但有书三万轴,画数百幅尔。’”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467页。参见李壁《王荆公诗注》卷三十六《答刘季孙》诗注,并云:“此载曾慥《皇宋百家诗选》。窃疑东坡书中语未必全真也。”

○方惟深(1040—1122),字子通

《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方秘校集》十卷,莆田方惟深子通撰。其父屯田龟年葬吴,遂为吴人。(中略)曾慥《诗选》直以为姑苏人者,误也。”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95页。

《瀛奎律髓》卷二十方惟深《和周楚望红梅用韵》下方回注云:“庆元中,陈刚刊板已著为方子通。子通,名惟深,有《莆田小集》行于世。(中略)子通,王荆公同时人。‘半出岸沙枫欲死,系舟时有去年痕’,乃子通诗也,荆公爱之书于座右,乃误刊入荆公集。曾慥《诗选》不收此诗,谓为姑苏人,其实莆田人也。”

李庆甲集评点校《瀛奎律髓汇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825页。

彭汝砺(1047—1095),字器资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十八引《百家诗选》云:“彭汝砺,字器资,饶州鄱阳人也。少嗜学,举进士,为礼部第一。王安石得其所著诗义,善之,以为国子监直讲,擢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汝砺首陈十事,多人所难言者。中人王中正、李宪临边,汝砺曰:‘汉唐以兵付中人,多致败事。’神宗折之,汝砺拱立不动,伺间复言,神宗卒为改容。罢为江西转运判官,陛辞复言:‘今不患无将顺之臣,患无谏诤之臣;不患无敢为之臣,患无敢言之臣。’神宗察其忠,慰谕久之。元祐中,除起居舍人,拜中书舍人。绍圣初,进尚书,罢,知成都府,又降待制,知江州,卒。其平时与蔡确异趣。确被贬,又为之力辨。人以此贤之。器资遗表有云:‘土地已有馀,愿抚以仁;财用非不饶,愿节以礼。佞人虽若可喜,而其患在后;忠言虽若可恶,而其利甚深。河北流移千里无间,然江南水潦九年于兹矣。’”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424—425页。

○朱服(1048—?),字行中

王宗稷《东坡先生年谱》“徽宗建中靖国元年辛巳”条云:“按先生《寄朱行中》诗有‘至今不贪宝,凛然照尘寰’之句。先生注云,前一日梦中作此诗寄行中,觉而记之,自不晓。近日曾端伯《百家诗选》至‘朱行中事迹’云:‘东坡梦中寄朱行中一篇,南迁绝笔也。’”

吴洪泽、尹波主编《宋人年谱丛刊》第4册,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757页。

○刘弇(1048—1102),字伟明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龙云集》,三十二卷,附录一卷。著作佐郎庐陵刘弇伟明撰。元丰进士,绍圣词科。曾慥《诗选》以比石敏若,非其伦也。”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518页。

刘跂,字斯立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三十五“玉友”条引《百家诗序》云:“刘跂,字斯立。命酒为玉友,仍为作传。”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443页。

○许彦国,字表民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十:“《冷斋夜话》云,曾子宣夫人魏氏作《虞美人草行》云(中略)。苕溪渔隐曰:‘此诗乃许彦国表民作。表民,合肥人。余昔随侍先君守合肥,尝借得渠家集,集中有此诗。又合肥老儒郭全羙乃表民席下旧诸生,云亲见渠作此诗。今曾端伯编《诗选》,亦列此诗于表民诗中,遂与余所见所闻合,览者可以无疑,亦知冷斋之妄也。’”

《苕溪渔隐丛话》,廖德明点校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413—414页。

○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号淮海居士

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卷四:“曾端伯曰:‘秦少游将亡,效渊明自作哀挽。’”

《笺注陶渊明集》,《四部丛刊初编》本。

○晁补之(1053—1110),字无咎

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十七“烈山”条引曾慥《百家诗选》云:“晁无咎云:‘金陵南数十里,江心烈山崪然特起,犹金山也。’家人云:‘安得隐居于此。’作一绝云:‘山如浮玉一峰立,江似海门十顷开。我欲此中成小隐,莫教山脚有船来。’”

《宋元方志丛刊》第2册,第1569页。

潘大临,字邠老

任渊《山谷内集诗注》卷十二《谪居黔南十首》题注云:“近世曾慥端伯作《诗选》,载潘邠老事云,张文潜晚喜乐天诗,邠老闻其称羡辄不乐,尝诵山谷十绝句,以为不可跂及。其一云(中略)。文潜一日召邠老饭,预设乐天诗一帙,置书室床枕间,邠老少焉假榻翻阅,良久才悟山谷十绝诗,尽用乐天大篇裁为绝句,盖乐天长于敷衍,而山谷巧于剪裁,自是不敢复言。端伯所载如此,必有依据,然敷衍剪裁之说非是。”

《黄庭坚诗集注》,第442—443页。按:“召邠老饭”,四库本《山谷内集诗注》作“召邠老饮”;“十绝诗”作“十绝句”;“长于”作“长乎”。

王直方(1069—1109),字立之,号归叟

任渊《山谷内集诗注》卷六《次韵文潜同游王舍人园》注引曾端伯《诗选》载:“李商老云:‘王直方高赀,有园在城南,事诸名流,具杯盘,岀声妓,以娱客。’故山谷诗云:‘重来樊素病,捧心不能妆。’张文潜云:‘执板歌一声,坐客无留觞。’皆为皓齿蛾眉设。”

《黄庭坚诗集注》,第238页。

毛滂(1056—?)

毛滂生年根据曹辛华《毛滂生年新考》,载《文学遗产》2003年第3期。

,字泽民

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九十一引曾慥《百家诗选序》云:“元祐中,东坡守杭。毛泽民为法曹掾,公以众人遇之,秩满辞去。是夕,宴客有籍妓歌赠别,小词卒章云:‘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公问谁所作,妓以毛法曹对。公语坐客曰:‘郡僚有词人,不及知,某之罪也。’翌日折简追还,留连数月,泽民因此得名。”

《宋元方志丛刊》第4册,第4198页。

陈瓘(1057—1122),字莹中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三十八“大贵人”条引《百家诗序》云:“陈莹中尝入朝,已立班上。御朝差晩,杲日照耀,众莫敢仰视。蔡京注目久而不瞬。莹中私谓中省曰:‘此公视日不瞬,真大贵人也。’”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477页。又《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三十九引作《百家诗话》。

又《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十九“视日不瞬”条引《百家诗序》云:“或曰:‘公明知其贵相,胡不少贬,而议论之间,大不相恕,何也?’莹中诵老杜诗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且云此人得志,乃国家之大贼,遂以急速公事请对,疏京悖逆十事。”

《古今事文类聚》,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6册,第285页。

何颉,一名颉之,字斯举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十一引《百家诗选》云:“何颉之

原作“何颜之”,误,兹正之。参见周裕锴《何颉考》,《九江师专学报》1991年第4期。又韦海英《江西诗派诸家考论·何颉考》,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字斯举,黄冈人,自号樗叟。笃学善属文。东坡先生谪居齐安,斯举少年,因侍教诲。黄鲁直尝与书云:‘昏塞不记贵字,欲奉字曰斯举,取“色斯举矣,翔而后集”,但恐或犯讳字尔。’又云:‘观斯举诗多自得之,它日七八少年皆当压倒老夫;但须得忠信孝友,深根固蒂,则枝叶有光辉矣。’斯举连蹇场屋,晩得一官。韩子苍守是邦,独与唱和,盖所谓‘友其土之仁者’。岁在戊申,予将漕湖阴,斯举出坡谷诸公简牍数巨轴,其子琥至今藏之。琥亦好学有文。”又任渊《山谷内集诗注》卷十七《宿黄州观音院钟楼上》诗注曰:“张文潜集中有《同潘何小酌》诗。潘当是邠老,邠老名大临,本闽人,后家于黄,文潜尝为集序。何当是斯举,斯举名颉之,黄冈人。山谷尝与书,取‘色矣举矣’为之字。事见曾慥《诗选》。”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293页。

任渊《后山诗注》卷一《次韵答学者四首后山自注云黄州何郎兄弟》诗注:“曾慥《诗选》云:何颉,字斯举,黄冈人。尝从苏黄问学。”

冒广生补笺、冒怀辛整理《后山诗注补笺》,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136页。

晁冲之,字叔用

任渊《后山诗注》卷四《寄晁载之兄弟》诗注:“曾慥《诗选》云:晁冲之,字叔用。少受知于陈无己,无己赠其兄诗云:‘骎骎拟度骅骝前。’谓叔用也。”又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十九“《晁氏具次集》三卷。右先君子诗集也。吕本中以为江西宗派。曾慥亦称公早受知陈无已。”

孙猛《郡斋读书志校证》,第1046页。

高荷,字子勉

任渊《山谷内集诗注》卷十六《次韵高子勉十首》诗注:“高荷,字子勉,江陵人。上山谷长篇警句,云:‘蜀天何处尽,巴月几回弯。’因此得名,后知涿州而死,自号‘还还先生’。事见曾慥《诗选》。”

《黄庭坚诗集注》,第565页。

○李朴(1064—1128),字先之

王十朋《会稽三赋》卷下“秋色平分”条注引:“《皇宋百家诗》李朴《月诗》:‘平分秋色一轮满。’”

《会稽三赋》,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89册,第282页。

苏庠(1065—1147),字养直

宋佚名所撰《京口耆旧传》卷四《苏庠传》:“绍兴十七年,访旧于金坛之洮湖,醉而吐,觉所吐有异,疑药力去矣。已而卒。曾慥序《宋百家诗》言其岁旦与家人别,且辞邻里。翌日东方未明,披衣曳杖出门,行步如飞,妻奔走不及。”

《京口耆旧传》,文渊阁《四库全书》第451册,第159页。详见前引旧题朱存理撰、赵琦美编《赵氏铁网珊瑚》卷四曾慥《跋苏养直词翰》。

洪朋,字龟父;洪刍,字驹父;洪炎(1067?—1133),字玉父;洪羽,字鸿父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引《百家诗选》:“宋朝豫章洪氏,山谷四甥,皆以文词知名。朋,字龟父,同郡黄著集龟父诗百篇为一集。山谷以谓句句可传也。刍,字驹父。殚洽开豁,溢于文词。中进士第,放浪江湖,不求闻达。尝倅上饶,累任奉祠。靖康初,召为郎,擢谏大夫,遭值变,故坐事贬海上。平生为诗千馀篇,著《老圃前后集》。炎,字玉父。登第元祐之末,试吏绍圣之初,显于宣和,贵于绍兴。自直史局编修官,擢著作郎,秘书少监。当王黼、蔡攸用事之际,始藉其文以为宠,终恶其学,以为异。罢归江南,上之六年,宰相荐之,复为外监,封上曰:‘臣中年颇病于听,老而益增。然世人皆聋于心,臣独聋于耳,心则了了,惟上所使。’上笑而礼之,拜中书舍人,病不能朝,除待制徽猷阁,奉祠以便其归。羽,字鸿父,元符之末,上书入籍,遂终其身。兵火之后,诗文无传焉。朝廷官其一子。”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38页。又见《锦绣万花谷》续集卷十五。“宋朝”,《锦绣万花谷》作“皇朝”,应为原文。

○林敏功,字子仁;林敏修,字子来,号漫郎

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江西诗派》“二林”条云:“二林诗极少。曾端伯作《高隐小传》云有诗文百二十卷,今所存十无一二。”

《后村先生大全集》,《四部丛刊初编》本。

杨适,字时可

《山堂肆考》卷一百七十七“笔赐时可”条载:“《宋百家诗》:钱次公以墨四丸,笔五枝,赐杨时可,杨戏曰:‘安得砚乎?’次公曰:‘不难,须一诗耳。’杨乃作一绝云:‘尖头奴有五兄弟,十八公生四客卿。过我书斋无一事,似应终日待陶弘。’”

《山堂肆考》,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77册,第546页。

○何正平

陈岩肖《庚溪诗话》卷下云:“郑毅夫獬诗云:‘夜来过岭忽闻雨,今日满溪俱是花。’语意清绝。顷在澄江,见外叔祖朱少魏良臣书帙中录一诗云:‘坐见茅斋一叶秋,小山丛桂鸟声幽。不知叠嶂夜来雨,清晓石楠花乱流。’其下注云:‘司马才叔作。’近阅曾端伯慥所编《诗选》,乃载于何正平诗中,未知孰是。然能状霁后景物,语不凡也。”

见《历代诗话续编》,第174页。

○司马槱,字才仲

徐硕《至元嘉禾志》卷十三云:“苏小小墓在郡治东一百里。考证:晋歌姬也。《张文潜集》及《宋百家诗》载司马槱事,云墓在钱塘。”

《宋元方志丛刊》第5册,第4498页。

○邢居实(1067—1123),字惇夫

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十“邢居实《秋风三叠寄秦少游》”条引曾慥语云:“观其诗,大概气索如秋风三叠,殆类鬼诗,其能久乎?”

《古今事文类聚》,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5册,第160页。

夏倪,字均父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载:“予近览赣州所刊《百家诗选》,其序均父诗,因及宗派之次第。且云:‘夏均父自言,以在下列为耻。’”

《能改斋漫录》,第280页。

○张扩,字彦实,一字子微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十三“板曹谓户曹”条引《百家诗》云:“张彦实《送张祜诗》:‘板曹平生诗作史。’”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167页。

○惠洪(1071—1128),字觉范

陈善《扪虱新话》下集卷一“僧惠洪词”条云:“予尝疑山谷小词中,有《和僧惠洪〈西江月〉》一首云(中略)。意其非山谷作。后人见载于《冷斋夜话》,遂编入山谷集中。(中略)后读曾公所编《皇宋百家诗选》,乃云惠洪多诞,《夜话》中数事皆妄。”

《扪虱新话》,《儒学警悟》本,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752页。

米友仁(1072—1151),字符晖,一字君仁

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四十七:“友仁,芾子也(芾淮阳人,尝为礼部员外郎)。(中略)友仁浮沉州县数十年,绍兴以后才被除擢焉。此据曾慥《百家诗选》引。”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27册,第61页。

又张淏《云谷杂记》卷三“米元晖”条云:“曾慥《百家诗》引云:‘(米)友仁少俊早成,鲁直有元晖古印章,因以为字。’”

《云谷杂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50册,第892页。

徐俯(1075—1141),字师川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六云:“(徐禧)子俯,字师川。以恤典补官,怀奇负气,为筦库,为吉倅,皆弃官去。靖康初召为尚书外郎,复丐外补,径归江右。高宗闻其名,召为谏议大夫。遂入翰林,除签枢,晩以端明奉祠。俯七岁能诗,深为舅黄山谷所知。见《百家诗选》。”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92页。

又王若虚《滹南诗话》卷二:“徐师川亦尝咏雪,云:‘积得重重那许重,飞时片片又何轻。’曾端伯以为警策,且言师川作此。”

见《历代诗话续编》,第518页。

胡直孺,字少汲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六引《百家诗选》云:“胡直孺,字少汲。尝有诗云:‘我无健笔翻三峡,君有长才肃五兵。同是行人更分手,不堪风树作离声。’黄鲁直见之称赏。政和中,自都司出宪河北。宣和中守平江,除发运,入为户侍。靖康知南京,统兵勤王,力战为敌所执。帅矜其老,得归。建炎拜刑部尚书。”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98页。

○卢襄,字赞元

《瀛奎律髓》卷二十卢襄《窗外梅花》方回注云:“三衢卢襄,字赞元,诗见曾慥《百家选》。句律尽健,南渡前侍从。”

《瀛奎律髓汇评》,第814页。

○曹组,字元宠

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十九引《百家诗选》云:“曹组,字元宠

原作“符宠”,误,兹正之。

,元象弟也。少游庠校,有声,著《铁砚篇》以自见。凡六举,蹭蹬不遇。宣和中,徽宗皇帝亲洒宸翰以赐曰:‘曹组文章之士。’尝命题作赋,限一日投进,援笔立就,文不加点,深得古风。诏赴殿试,赐进士第,锡予甚厚。家有五世丧,贫未能葬,创起松楸,尽举诸榇,乡里送丧车徒,以千众,绵亘数里。后行相国寺中,有人谓曰:‘君颜间有坟墓阴德气,当延十年寿。’因忽不见。平生所为诗文,谢克家任伯为作集引,而尊俎间滑稽之词,人喜传诵,至于诗文敏妙,世罕知之。其子勋有词艺,出疆专对,累迁承宣使。岂所谓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孙者乎?”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271页。孙觌《与曾端伯书》云:“然元宠诗殊有可观,若‘都都平丈我’,又待入《红窗迥》矣!聊发千里一笑。”则《诗选》有曹组“都都平丈我”之句。

又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云:“曾慥《诗选》云:‘六举不第,宣和中诏赴廷试,赐第。’启中所谓‘特举孱微,许从俊造’,慥之言良是。”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519页。

韩驹(1080—1135)

韩驹生卒年据王兆鹏《江西派诗人谢逸、谢薖、韩驹生卒年考实》,载《文献》1993年第4期。

,字子苍

《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三十五“蒲萄醅”条引《百家诗序》曰:“韩子苍守黄州,取‘春江绿涨蒲萄醅’以名新酿酒‘蒲萄醅’。有诗云:‘蒲萄酒用春江水,压倒云安曲米春。’”

《锦绣万花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24册,第446页。此诗见《陵阳集》卷三,题作《以正赐库蒲萄醅送何斯举复次其韵》。

又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十五:“韩驹,字子苍。自布衣有诗名,前辈称许之。(中略)曾端伯谓:‘昔人尝论文章有两等:山林草野之文,其气枯槁,著书立言是也;朝廷台阁之文,其气温润,演纶视草之所尚也。’”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3册,第216—217页。

○陈克(1081—?),字子高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天台集》提要云:“临海陈克子高撰。(中略)曾慥《诗选》叙为金陵人,盖失其实。今考集中首末多在建康,且尝就试焉,当是侨寓也。《诗选》又言不事科举,以吕安老荐于幕府得官。按集有《闻榜》二绝,则尝应举矣。”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601页。

○李邴(1085—1146),字汉老

周煇《清波杂志》卷六“初寮曲宴百韵”条云:“曾端伯得于李汉老之子,《曲宴诗》乃其父所作。”

《清波杂志校注》,第246页。

○陈与义(1090—1138),字去非;曹纬,字元象,一字彦文

王若虚《滹南诗话》卷三:“予尝病近世《墨梅》二诗,以为过,及观《宋诗选》陈去非云:‘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有缁尘染素衣。’曹元象云:‘忆昔神游姑射山,梦中栩栩片时还。冰肤不许寻常见,故隐轻云薄雾间。’乃知此弊有自来矣。”

《历代诗话续编》本,第526页。

○张嵲(1096—1148),字巨山

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十九云:“左迪功郎张嵲,特改左承事郎。嵲,光化人。熊克《小历》云,嵲,襄阳人也。今从曾慥《百家诗序》。”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26册,第256页。按:所谓“熊克《小历》”即《中兴小纪》,清人避乾隆讳,改“历”为“纪”。

朱松(1097—1143),字乔年

罗愿《新安志》卷十引曾端伯《皇宋百家诗选》云:“朱吏部乔年,儒学决科,刻苦为诗。绍兴初,綦处厚为翰林学士,每哦其诗,最爱一绝云:‘春风吹起箨龙儿,戢戢满山人未知。急唤苍头斫烟雨,明朝吹作碧参差。’盖前人有笋诗曰:‘急忙吃着不可迟,一夜南风变成竹。’乔年点化,乃尔精巧。处厚力荐于朝,后为尚书郎。”

《新安志》,《宋元方志丛刊》第8册,第7754页。参见王若虚《滹南诗话》卷三。

○僧琏,字不器

《郡斋读书志》卷二十云此书终于僧琏。

○叶梦得(1077—1148),字少蕴

王应麟《玉海》卷五十九云:“《宋百家诗选》:曾慥绍兴中采名人诗,起寇准终叶梦得。”

《玉海》,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44册,第565页。

四、《宋百家诗选》的价值与意义

《宋百家诗选》基本上是一部北宋诗人诗歌作品选,曾慥编竣后,南宋有很多人阅读过此书,毁誉交加

见过此书的朱熹对其并没有激烈的批评,《朱子语类》卷一四○:“问曾慥所编《百家诗》,曰:‘只是他所见如此。’”

,就是曾氏本人似亦有所觉,《清波杂志》卷八载,此书在江陵初刊后,曾氏“旋悟疏略,欲删去而不及”。宋人对此书的评价可以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的解题为代表:

《本朝百家诗选》一百卷。太府卿曾慥端伯编。官至太府卿。编此所以续荆公之《诗选》,而识鉴不高,去取无法,为小传略无义类,议论亦凡鄙,陆放翁以比《中兴间气集》,谓相甲乙,非虚语也。其言欧、王、苏、黄不入选,以拟荆公不及李、杜、韩之意。荆公前选实不然,余固言之矣。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447页。

陈振孙的意见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识鉴不高,去取无法。中国历代的选本无不体现了选家的眼光。这里所说的“识鉴不高”可能指曾氏所选二百馀家,贪多求备,大都是流品一般的诗人,作品质量不高,或流于芜杂,并不能代表北宋一朝的诗歌风貌。最为人诟病的是,此书效法王安石《唐百家诗选》不收李白、杜甫、韩愈诗之例,而不选最能代表宋诗成就的欧阳修、王安石、苏轼和黄庭坚四大家的作品。周煇《清波杂志》卷八也对这点表示了不解和批评:

近时曾公端伯亦编《皇宋百家诗选》,去取任一己之见,虽非捃摭诋诃,其间或未厌众论,且于欧公、荆公、东坡诗皆不载,虽曰用《唐诗选》韩、杜、李不与故事,其亦大名之下不容有所铨择耶?

《清波杂志校注》,第353—354。

周煇所说的“去取任一己之见”当与陈振孙的“去取无法”意思相同,就是曾慥根据自己的选诗标准来选诗,而这个标准“未厌公论”,所以引起非议。在当时人看来,曾《选》不选欧、王、苏、黄的诗,实是东施效颦。王安石《唐百家诗选》不选李、杜、韩是别有原因的,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猜测了两点原因:

王安石以宋次道家所有唐人诗集选为此编。世言李、杜、韩诗不与,为有深意,其实不然。按此集非特不及此三家,而唐名人如王右丞、韦苏州、元、白、刘、柳、孟东野、张文昌之伦,皆不在选。意荆公所选,特世所罕见,其显然共知者,固不待选耶?抑宋次道家独有此一百五集,据而择之,他不复及耶?未可以臆断也。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444页。

那么,曾慥之不选欧、王、苏、黄之诗,也大概因为“其显然共知者,固不待选”。这四大家的文集在当时已经非常流行,版本颇多,毋需遴选,《宋百家诗选》体例即如曾慥序中所云的“博采旁搜,拔尤取颖”,选诗以广泛性为主,目的在于保存资料;又由于这四大家名声太大,好的作品太多,也不易选择出惬于各方意见的作品,故干脆阙而不录。另外,不选四家诗可能还有政治上的考量。曾慥编此书时正值南宋之初,新旧党争馀波仍在。苏、黄在政治上还没有彻底翻身,而因为“靖康之乱”,二圣北狩,当时士大夫已有将北宋灭亡与王安石变法新政联系起来者。曾慥鉴于其政治上的尴尬地位(他是曾在张邦昌朝廷任职的吴幵之婿),不便开罪新旧党人,所以同时不选新旧党人在文学上的代表人物。因此,笔者认为没有必要因没有选四家诗而批评曾慥。

二,为小传“略无义类”,可能指小传不像正史或家传中的传记,而是充满小说家色彩。目前我们知道此书不同于《唐百家诗选》之处即在于曾《选》诗选之前有作者小传。陈氏在《直斋书录解题》中多次指摘曾氏小传之误,诸如误系诗人籍贯与生平等,如《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方秘校集》”解题云:

莆田方惟深子通撰。其父屯田龟年葬吴,遂为吴人。(中略)曾慥《诗选》直以为姑苏人者,误也。

同上,第595页。

又卷二十“《天台集》”解题云:

临海陈克子高撰。李庚子长跋其后云,删定,乡人也,少时侍运判公贻序,宦学四方,曾慥《诗选》叙为金陵人,盖失其实。今考集中首末多在建康,且尝就试焉,当是侨寓也。《诗选》又言不事科举,以吕安老荐于幕府得官。按集有《闻榜》二绝,则尝应举矣。(下略)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601页。

其实陈振孙所举的错误并非致命的错误,而且有些错误在宋代承袭已久

比如宋人周应合所编的《景定建康志》亦云陈克是“金陵人”,可见这个错误由来已久,见《宋元方志丛刊》第4册,第2160页。

,曾慥编选时只是根据原始资料予以加工,只能说曾氏对原始文献未能加以考辨。而孙觌在《与曾端伯书》中却有不同的看法:

某每观公叙诸诗,词旨温丽

“词旨”,《四库全书》本作“词句”。

,纪次详实,尊贤乐善,得诗人本意。

“词旨温丽”指小传秉温柔敦厚之旨,辞藻华丽;“纪次详实”则指小传在记载传主生平上的特点;而“尊贤乐善”则指其在价值判断上的倾向;“得诗人本意”是对小传的总体评价,认为其记载的本事或对诗人的评论符合诗人的本来意思。这其中不免有朋友间的溢美之词

孙觌对曾书评论颇高的原因,可能还有政治上的原因。北宋末年金兵围东京时,李纲罢御营使,太学生伏阙上书请留李纲,而孙觌却劾李纲要君。汴京破后,为钦宗草降表,曲意谄媚金人。南宋后,多遭贬官,其人品似不足道。曾慥在政治上与孙处境相似,《三朝北盟汇编》卷八十三:“二日壬辰,金人文字来限三日立邦昌,不立,下城尽行杀戮。都人震恐,差事务官。是日,差……仓部员外郎曾慥……事务官。”又《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慥娶吴幵女,故金用之。”

,但也可窥见曾氏小传也并非率尔之作。孙觌《与曾端伯书》又云:

而诗引所载,多者数百言,少者数十言。其人出处异致

“异致”,《四库全书》本作“动静”。

词格高下。盛德之士,高风绝尘,师表一世;放臣逐客兴微托远,属思千里,与夫山巉冢刻,方言地志,怪奇可喜之词,群嘲聚讪戏笑之谈,靡不毕载。

从孙觌的记载可见,曾《选》小传资料的丰富性,同时这些小传具有诗话色彩,也使其具有一定的文学性。

这些小传不但有传而且有评,从中国诗歌选本史来看,这也是曾慥的创新。此前的诗选仅有诗而无诗人小传,唐人选唐诗中的殷蟠《河岳英灵集》、高仲武《中兴间气集》,每个诗人之前出现了诗评,但亦无传。开创诗选中对所选诗人有传有评体例的诗选是《宋百家诗选》,以后元好问的《中州集》、钱谦益的《列朝诗集》无不沿袭这一体例。这些小传不但有助于人们阅读诗选中的作品以知人论世,而且还具有文学批评价值,所以其价值实不能一笔抹杀。

三,议论凡鄙。诗人小传中不但有诗人生平简介,还有选者对作家作品的评论。由于此书已佚,其议论到底如何“凡鄙”不得而知,陈振孙的意见是从陆游那里而来,陆游(1125—1210)《渭南文集》卷二十七《跋中兴间气集》云:

评品多妄,盖浅丈夫耳,其书乃传至今。……议论凡鄙,与近世《宋百家诗》中小序可相甲乙。

《渭南文集》,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63册,第516页。

周煇《清波杂志》卷八亦云:“虽非捃摭诋诃,其间或未厌众论。”显然,曾氏的意见不同于当时的主流看法。然而,我们从曾氏的朋友孙觌那里知道,其议论有些地方不但不凡鄙,而且还可见其卓识。在《与曾端伯书》中,孙觌举了不少他仔细阅读该书后同意曾氏意见的例子。孙氏认为张耒“晚年诗不逮前作”,是因为刻意学白居易的结果;曾氏也认为“平淡”不是刻意模仿或学习能达到的,而是像苏轼论陶诗所说的“精能之至,反造疏淡”

《苏轼文集》卷六十九《书唐氏六家书后》,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206页。参见周紫芝《竹坡诗话》载:“乃知作诗到平淡处,要似非力所能。东坡尝有书与其侄云:‘大凡为文,乃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历代诗话》本,第384页。

。曾氏说:“徐师川晚年务造平淡,终不如少年精巧,盖平淡不可为,水落石出,自见涯涘,非积学之至不能到也。”他的意见与苏轼是相同的。再如,曾《选》中时时揭露惠洪好借苏、黄以邀名之事,或伪作黄庭坚赠己之诗,或于《冷斋夜话》中捏造其与苏、黄交往之事,孙觌认为“公著论斥其妄,良有益于后人耳目也”。陈善《扪虱新话》下集卷一“僧惠洪词”条云:“予尝疑山谷小词中,有《和僧惠洪〈西江月〉》一首云(中略)意其非山谷作。后人见载于《冷斋夜话》,遂编入山谷集中。据《夜话》载,洪与山谷往返语话甚详,而集中不应不见。此词亦不类山谷,真赝作也。后读曾公所编《皇宋百家诗选》,乃云惠洪多诞,《夜话》中数事皆妄。”此则可为孙氏语之旁证。所以陆游和陈振孙的批评可能有些过火了,曾《选》的诗歌评论并不能笼统地用“凡鄙”概括,之所以会出现对曾慥的批评极可能和他与吴幵之间的关系有关。

作为第一部宋人选宋诗之作,尽管其佚失了

《宋百家诗选》,明《文渊阁书目》卷二著录:“《皇宋百家诗选》一部,二十九册。”又叶盛《箓竹堂书目》卷四亦有著录,但叶氏书目乃伪书,不足为据。可见明初时仍存在。

,并且在当时多有诟病,然而其价值与意义并不能就此抹杀,据杨万里称他曾取《宋百家诗选》“为儿辈择其粹者为一编,凡四帙”

见杨万里《诚斋集》卷六十八《答张功父寺丞书》,《四部丛刊初编》本。

,可见此书一度还被用作蒙学教材。其意义可注意者有以下三点:

首先,此书有保存文献之功。靖康之乱后,汴京沦陷,典籍散乱,此书编于南宋之初,及时地保存了北宋时期的诗学文献,也是对北宋诗歌发展的一总结。正如孙觌《与曾端伯书》云:

宋兴二百年,宗工巨儒,骚人墨客,专门名家,大篇短章,或脍炙士大夫之口,或沦废于兵火,几亡而仅存,搜揽亦略尽矣。

再如陈造《题宋百家诗》云:

至金丝宫羽之杂奏,金翠朱碧之相晖,铿鎗焕旷,略无间断。噫,富矣!

《江湖长翁集》,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66册,第402页。

亦是对曾《选》收罗作品丰富的称赞。许多中小诗人或平时并不以诗鸣者保存了诗作及生平资料。孙觌《与曾端伯书》云:

如曹元宠、米元晖,殆是子美诗中黄四娘者耶?然元宠诗殊有可观,若“都都平丈我”,又待入《红窗迥》矣!聊发千里一笑。

赵与峕《宾退录》卷六对此有不同意见:“《诗选》云取未精当,前辈多议之。仲益(即孙觌)所称南丰《兵间》、《论交》、《黄金》、《颜杨》诸篇及苏黄门四字诗,无一在选中者,而反录‘都都平丈我’之句。”

曹组在北宋末年的文坛以创作谐谑词知名,其诗名不彰;而米友仁也以书法闻名,诗歌可能并不当行。曾慥选了他们的诗,保存了他们的诗歌资料,也在诗歌史上为他们留下一席之地。并且由于曾慥出身世家,从小有机会接触入选的著名诗人,记载了一些第一手的见闻资料,孙觌《与曾端伯书》云:

又见曾存之、晁无咎、廖明略诸公已推重于幼学之初,而一时名胜皆其俦匹,然后知公致力于斯文

“斯文”,《常州先哲遗书》本作“诗文”,《四库全书》本作“斯文”。于意“斯文”为优。

久矣。

《宋百家诗选》小传中的很多记载多得于亲炙,而非道听途说之言,其文献价值自不待言,可惜此书已佚,不得见其详。

其次,该书记载的本事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诗歌。如王宗稷《东坡先生年谱》“徽宗建中靖国元年辛巳”条云:

按先生《寄朱行中》诗有“至今不贪宝,凛然照尘寰”之句。先生注云,前一日梦中作此诗寄行中,觉而记之,自不晓。近日曾端伯《百家诗选》至“朱行中事迹”云:“东坡梦中寄朱行中一篇,南迁绝笔也。”

按此非东坡南迁绝笔,乃北归绝笔。参见《王直方诗话》“东坡绝笔”条:“东坡将亡前数日,梦中作一诗寄朱行中云:‘舜不作六器,谁知贵玙璠?哀哉楚狂士,抱璞号空山。相如起睨柱,投璧相与还(一作“头璧与俱”)。何如郑子产,凛然照尘寰。’觉而记之,自不晓所谓,东坡绝笔也。”郭绍虞先生按曰:“曾慥《百家诗选》云:‘东坡《寄朱行中》一篇,北归时绝笔也。’”见郭绍虞《宋诗话辑佚》,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78页。

再如张淏(1216年前后在世)《云谷杂记》卷三“米元晖”条云:

山谷有《赠米元晖诗》云:“我有元晖古印章,印刓不忍与诸郎。虎儿笔力能扛鼎,教字符晖继阿章。”任渊注其诗引《汉旧仪》曰:“银印龟纽,其文曰章。”又曰:“元晖谓谢元晖。”渊之所引非也。虎儿盖米芾之子友仁小字尔。曾慥《百家诗引》云:“友仁少俊早成,鲁直有元晖古印章,因以为字。”是山谷以古印偶有元晖二字故赠之,令字符晖以其父米芾字,故有继阿章之语,渊既不得其实,阙之可也,乃强为解释,徒自类其书。

《云谷杂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50册,第892页。

博学如任渊,在注黄诗时亦不免出错,而曾《选》中的小传却能得事情之实。《宋百家诗选》的小序还具有类似诗歌“纪事体”的特征,无疑对我们理解诗歌创作的背景具有重大的帮助作用,如《山堂肆考》卷一百七十七“笔赐时可”条载:

《宋百家诗》:钱次公以墨四丸,笔五枝,赐杨时可,杨戏曰:“安得砚乎?”次公曰:“不难,须一诗耳。”杨乃作一绝云:“尖头奴有五兄弟,十八公生四客卿。过我书斋无一事,似应终日待陶弘。”

《山堂肆考》,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77册,第546页。

最后,《宋百家诗选》还对后来的选本的编选产生了影响。理宗时,郑景龙编《续宋百家诗选》(或称《宋百家诗续选》)

郑氏还编有另两部宋诗选本《中兴诗选》、《江湖诗续选》,详考见第十章《宋代诗歌选本丛考》,又见拙文《郑景龙所编诗歌选本考》,载《文学遗产》2006年第2期。

一书,是为曾书之继。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著录《续百家诗选》二十卷云:

三衢郑景龙伯允集,以续曾慥前《选》。凡慥所遗及在慥后者皆取之。然其率略尤欺甚。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452页。

《宋史·艺文志》亦著录为二十卷。从陈《录》可知,郑景龙,字伯允,三衢(今浙江衢州)人。郑氏《续选》亦已亡佚,然目前仍可考知若干入选诗人及入选之诗:

1.孙勴。勴,字志举,宁都(今属江西)人,卒年七十。《宋元学案》卷三有传。《全宋诗》册十八卷一○七四录其诗三首。史铸《百菊集谱》卷三云:“愚斋云:‘菊苗不惟可为菜,亦可以代茶。’本朝孙志举有《访王主簿同泛菊茶》诗云‘妍暖春风荡物华,初回午梦颇思茶。难寻北苑浮香雪,且就东篱撷嫩芽’云云。见郑景龙《续宋百家诗选》。”

《百菊集谱》,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45册,第76—77页。

2.朱弁。弁(1085—1144),字少章,号观如居士,婺源(今属江西)人。建炎元年使金,至绍兴十三年,宋金和议成,始归朝。朱弁羁金十六载,坚贞不屈,高宗诏为“忠义守节”,有司提议论朱弁之功应晋升数级,但秦桧专权,仅授奉议郎。绍兴十四年四月病逝。著有《曲洧旧闻》、《风月堂诗话》等。史铸《百菊集谱》补遗“菊花”云:“‘渐觉西风换物华’,朱弁。见《宋百家诗续选》。”

同上,第116页。

此句见《全宋诗》册五十七卷三○一三,史铸《菊花》五首下。

3.林宪。宪,字景思,号雪巢,吴兴(今浙江湖州)人。与尤袤、杨万里、范成大为友,以诗名。有《雪巢小集》,已佚。《全宋诗》册三十七卷二○五四录其诗三十一首,残句若干。韦居安《梅礀诗话》卷中:“乡人雪巢林宪景思,绍、淳间前辈,后居天台。少从侍郎徐敦立度游,立得句法于魏昌世衍,实后山公嫡派也。梁溪尤公延之序其诗,言:‘景思喜哦,初不锻炼,而落笔立就,浑然天成,无一语蹈袭。如“柔橹晚潮上,寒灯深树中”,“汲水延晚花,推窗数新竹”,“中夜鹅鹜喧,谁家海船上”,唐人之精于诗者不是过。’杨公廷秀亦云:‘景思之诗似唐人。’尤、杨二公少所许可,其论景思诗,如出一口,非溢美也。近世三衢郑景龙编《宋百家诗续选》,谓景思诗高处不止似唐人,且摘出‘群花飞尽杨花飞,杨花飞尽无可飞’,‘天空霜无影’等句,谓其超出诗人准绳之外,亦非虚语。”

见《历代诗话续编》,第554页。

又戴复古(1176—?)《过三衢寻乡僧,适遇爱山徐叔高,同访郑监丞,其家梅园甚佳,选百家诗》云:“暂作三衢客,寻僧出郭迟。适逢徐孺子,同访郑当时。诗集百家富,梅花几树奇。匆匆又行役,不见烂柯棋。”

戴复古《石屏诗集》卷二,《四部丛刊初编》本。

可见诗中的郑监丞也在编“百家诗选”,可能亦是曾书的续编。魏了翁《答名山张监茶伯西》有论续曾《选》文字。据文意,张氏欲继曾《选》,魏氏乃与其商略选目。此书编成与否未可知。魏氏在文中告诫张氏编选时“若徒取其传闻者而遂刻之,则万一得之不真,反启申辩之端,适以为文字之累耳”

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集》卷三十三,《四部丛刊初编》本。

,此言可能是针对曾《选》而言的。元好问《中州集》(《四部丛刊》本)卷五“冯延登”小传云:“好贤乐善,有前辈风调。尝欲作国朝《百家诗》,而不及也。”又《中州集》序云:“商右司平叔衡尝手抄《国朝百家诗略》,云是魏邢州元道道明所集,平叔为附益之者。”可见金源亦有人编本朝《百家诗选》。

又元好问编选《中州集》时就曾参考过王安石的《唐百家诗选》和曾慥的《宋百家诗选》,元氏《自题中州集后》(其二):

陶谢风流到百家,半山老眼净无花。

北人不拾江西嗂,未要曾郎借齿牙。

元好问《遗山先生文集》卷十三,《四部丛刊初编》本。

“曾郎”即曾慥。他是从反面表明对曾《选》多选江西诗人的不满,但其实还是受到曾书的影响,除其断代诗选的性质相似之外,《中州集》作者小传等体例方面可能也受到了曾氏的启发。元人张德辉在《中州集后序》中也将《中州集》与王安石《唐百家诗选》及曾氏《宋百家诗选》相提并论:

作诗为难,知诗为尤难。唐僧皎然谓钟嵘非诗家流,不应为诗作评,其尤难可知已。半山老人作《唐百家诗选》,迄今家置一本,曾端伯选宋诗,不可谓无功,而学者遂有二三之论。予谓裕之此集,今四出矣。评者将附半山乎?曾端伯乎?季孟之间乎?

张德辉《中州集后序》见汲古阁本《中州集》书前。参见胡传志《金代文学研究》第三章《中州集研究》,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上述观点又见于胡先生致笔者信中,特此致谢。

这里称曾《选》“不可谓无功”,亦是对其价值的肯定。此外清人顾嗣立编有《元百家诗选》一百一十一卷

清《续文献通考》卷一九八著录。

、明人朱之藩编有《明百家诗选》三十四卷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著录,并云:“前列小传,兼品其诗。”这一体例很可能受曾慥《宋百家诗选》的影响。

、明俞宪亦编有《盛明百家诗》一百卷

《明史·艺文志》著录:“俞宪《盛明百家诗》一百卷。”《千顷堂书目》卷三十一著录:“俞宪《盛明百家诗》一百卷。”明皇甫汸《皇甫司勋集》卷三十五有《盛明百家诗集》序。

。这都是继《宋百家诗选》之作。《宋百家诗选》的小序对宋代的诗话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据方回(1227—1307)《诗海遗珠考》云:“曾慥《宋百家诗选》中语或全抄入,其人家标总书。”

《桐江集》卷七,《委宛别藏》第105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431页。

《诗海遗珠》,汤岩起撰,是一部宋诗话总集。其抄入的极可能是《宋百家诗选》中的诗选小序。

五、结语

以上考得入选曾慥《宋百家诗选》的诗人六十馀人,约为原选的三分之一弱。虽然此书没有选苏轼与黄庭坚的诗,但从入选的诗人来看,多与苏黄关系密切,或与苏黄交往唱和,或受到苏黄的奖掖提携。吕本中《江西诗派图》中的二十五位江西诗派的诗人至少有十三人入选《诗选》,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云:“予近览赣州所刊《百家诗选》,其序均父诗,因及宗派之次第。”可见曾慥编选此书时可能参考过吕本中的《江西诗派图》,并且曾氏与吕氏亦有交往,吕本中(1084—1145)《东莱诗集》卷十七中就有《病中曾端伯见访》一诗

《东莱诗词集》,沈晖点校,合肥:黄山书社,1991年版,第247页。

,可见两者之亲密。曾慥的诗学观念极有可能受到吕本中的影响,所以可以说《宋百家诗选》是一部带有江西诗派色彩的诗选,王若虚(1174—1243)《滹南诗话》卷下云:

“且食莫踟蹰,南风吹作竹”,此乐天《食笋诗》也。朱乔年因之曰:“南风吹起箨龙儿,戢戢满山人未知。急唤苍头斫烟雨,明朝吹作碧参差。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更多。”此杨朴《七夕诗》也。刘夷叔因之曰:“只因将巧弄人间,定却向人间乞取。”此江西之馀派,欲益反损,正堪一笑,而曾端伯以乔年为点化精巧;苑荆产以夷叔为文婉而意尤长。呜呼!世之末作,方日趋于诡异,而议者又从而簧鼓之。其为弊何所不至哉?

见《历代诗话续编》,第524—525页。

所谓“点化”与黄庭坚本人所谓的“点铁成金”(《与洪驹父书》)以及陈师道的“以故为新”(《后山诗话》)意思相同,也是江西诗派核心理论之一,如《韵语阳秋》载:

诗家有换骨法,谓用古人意而点化之,使加工也。李白诗云:“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荆公点化之,则云:“缲成白发三千丈。”刘禹锡云:“遥望洞庭湖水(宋本作‘翠水’)面,白银盘里一青螺。”山谷点化之,则云:“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孔稚圭《白苎歌》云:“山虚钟磬(宋本作‘响’)彻。”山谷点化之,则云:“山空响管弦。”卢仝诗云:“草石是亲情。”山谷点化之,则云:“小山作朋友,香草当姬妾。”学诗者不可不知此。

鲁直谓陈后山学诗如学道,此岂寻常雕章绘句者之可拟哉。客有为余言后山诗,其要在于点化杜甫语尔。

此二则俱见《韵语阳秋》卷二,《历代诗话》本,第495页。

总之,从可考知的入选者来看,曾《选》确实选了较多江西诗派诗人,一方面反映了江西诗派主导南宋诗坛的事实,另一方面也印证了王若虚及元好问对《宋百家诗选》多选江西诗人的不满。同时从批评术语及诗学谱系上可以看出,曾慥的诗学观念确实受到了江西诗派的影响。

作为一部选本,《宋百家诗选》是第一部宋人选宋诗之作,虽然他只是模仿王安石《唐百家诗选》,但它的出现标志了宋人对宋诗价值的肯定及宋诗风貌形成的确认,也表现了宋人对宋诗不同于唐诗的自信。关于曾慥《宋百家诗选》的原貌,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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