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老人病了,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十一月三日,她终于离开医院回到了北京西郊的家中。这次她住院一月有余。自然得感谢北京医院的医生、护士的精心治疗和悉心照料,她才得以较快地恢复健康。她是十一月一日突感不适,被急救车接进了北京医院。经检查,诊断为“带状疱疹”引起的感染。这位与本世纪同龄的老人,尽管她的精神状态极好,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但毕竟经不起病痛的折磨,生一次病体质总是要下降一次。因此她一病,总是引起大家的关注与担心。
她出院后的第三天我去看望她时,万万没有料到她的精神那么好!气色也好!不像大家担心的那样。她悄声告诉我:这次她的病很轻,是疱疹,治好了。她仍然同我谈笑风生、谈天说地。我们说话间,那只她心爱的猫——“咪咪”又跳到桌子上。偎依在她身旁。冰心风趣地说:住院这么久,我很想“咪咪”了,它也想我了。谈起“咪咪”,老人的话便滔滔不绝。她说,有些人写她的访问记时,都说她书桌上常常趴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他们不晓得,它不是波斯猫。波斯猫浑身雪白,从来没有杂色的。波斯猫眼睛也多半是蓝色的,也有一只是黄色,另一只是蓝色的。她说:我不喜欢波斯猫。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呢。于是我问她:那么,“咪咪”究竟是哪里的猫?
冰心老人说:“是北京猫,一只北京的长毛猫。”
我半开玩笑地说:“您考证过?”她笑了,说:“自然考证过。它进我们家时还是个婴儿,生在北京,是我女儿吴青一九八四年二月从中央民族学院的一位教授家抱来的。你瞧,它背上有两块黑球,尾巴也是黑的,这种形象是有名堂的,有说法的,叫‘鞭打绣球’。”
“不过”,她说:“夏衍在一本猫书上又替它找出一个更堂皇的名称,叫‘挂印拖枪’。有朋友,我记不得是谁了,说‘咪咪’的毛色是‘雪中送炭’,这样说来它对我是施恩了,是吉祥物。”
我想起,冰心老人为这只猫,写过好几篇文章呢。她在她的短篇小说《明子和咪子》中有过十分详细的描写,她说:“它实在是可爱!和她亲得了不得!几乎通人性,懂人情。”
每次,有客人来,便见它站在桌子上仰头挺身,热情欢迎客人。所以无论是国内的,还是海外的,许多人和冰心老人的合影中常常都有“咪咪”的生动形象。平日,冰心老人看书或写作时,它乖乖地卧在老人身边,静静地陪伴着。当冰心闲暇时,它会给她打滚、撒娇、取乐。对于老人,无疑,这也是一种娱乐和安慰。
冰心待“咪咪”,如同对待一个孩子,一个顽童。老人在她每天早晨九点和下午两点休息后总要喂“咪咪”的点心——每顿二十几粒猫饼干。至于它的正常三顿饭则是女儿吴青和女婿陈恕所办的事。这种猫饼干是进口货,一块有一分硬币那么大,“咪咪”很喜欢吃。我见冰心喂它时,它高兴得直在地上打滚。吃完便安静地卧在桌子上冰心身边。真可爱,真懂事。
老人谈起“咪咪”,总是咯咯地笑。
“咪咪”是幸运的,有这样一位疼它、爱它、宠它的主人,一位慈祥的老人。
1994年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