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碰见了久坂。”
吃完早饭,丈夫敬之将这一消息告诉有己子。
今年上小学的独生女真纪已经去了学校,只有丈夫敬之和妻子有己子两人在饭厅里。
“久坂?”
最近稍稍发福的敬之,早晨只吃蔬菜沙拉和一片烤面包。敬之刚吃完沙拉,看着桌上的报纸,点点头。
“在什么地方碰到的?”
“他来医院了。”
有己子从侧面看着读报的丈夫,揣测他突然提及该事的用意。
“他回札幌了?”
“不,不是的。”
“那么是来玩?”
“不……”
敬之点上烟,又看起报纸。
对丈夫欲言又止的态度,有己子稍感烦躁。
敬之的说话方式一贯如此,自己挑起话头,却又不爽快地回答。回答时,眼睛不是看着电视机就是看着报纸。
但他并非对谈话不感兴趣。他虽然眼观别处,似乎无聊地应答着,实际上却敏感地关注着谈话的对方。现在,有己子感觉他就是如此。
“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有己子克制住焦灼的心情,尽量平静地询问。
“或许他就要回札幌了。”
“就要……”有己子在嘴里嘟囔着。
在有己子才二十二岁的时候,久坂利辅离开札幌的大学附属医院,前往日本海的海滨城市天盐町的医院。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七年了。
“那么,他要回来了?”
“不是。”
敬之放下报纸,要喝咖啡。有己子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勇气,站在水槽边。
当壶里烧开的咖啡飘逸出香味时,敬之又接着说:“昨天下午,他突然来医疗部了。”
敬之坐在餐厅椅子上,欣赏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有己子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一个人?”
“对。”
有己子倒了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敬之。她和丈夫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当时,他说想回来?”
“不,那家伙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为什么……”
“在那种乡下城市待了七年,都待傻了吧。”
说完,敬之嘬了一口热咖啡。
久坂回札幌的事情还没确定,丈夫似乎只是揣摩到了久坂的心境。
“久坂常来札幌吗?”
“据说这次来之前,有两年没来过了。”
“那他还是有什么事才来的,对吧?”
“他妈妈好像死了。”
“他妈妈……”
有己子吃惊地抬起头。
敬之和久坂是札幌大学医学系的同届生,大学毕业后,两人一起进入第一外科医疗部。虽然之后一人留在大学,一人去了地方医院,但同届同门的情谊并没割断。朋友的母亲过世,朋友从乡下赶回来,而丈夫直到现在才说,有己子不知他内心是怎么考虑的。
“什么病?”
“听说是心绞痛。”
“突然去世的……”
“好像是的。”
“刚刚新年……”
有己子叹息着,敬之又看起报纸。
“久坂的妈妈一直在札幌吗?”
“好像在手稻,和他妹妹一起生活。”
从札幌向西驱车三十分钟就可以到达手稻,那是临近大海的郊外。
“那你要去吧?”
“今天晚上是守灵夜,我要去一下。”
“穿西装?”
“要黑色的,再戴上黑袖标就可以了。”
“守灵从几点开始?”
“六点。”
敬之似乎起初就打算说这个事。他拐弯抹角地说,大抵是有含义的。有己子警惕地看着丈夫。
“送钱吗?”
“医疗部会出的,不用准备吧。”
“但那是医疗部出的,个人还是要出吧?”
“是吗?”
“对呀。你们是同届的,而且受到他不少的关照。”
“不对,我不记得他给过我什么关照。”
“怎么……”
有己子再次吞声不语。
这个人究竟在考虑什么?
久坂是否关照过敬之,那是男人世界的事情,有己子无从知晓。但不管怎样,至少是同届生,多少应该表示点心意。
“包个五千日元,如何?”
敬之似乎同意了,站起身,面朝衣柜门上的镜子。
“医疗部有装钱的纸袋吧?”
“有吧。”
敬之在镜子前系着领带,点点头。
他是大学副教授,从事着刻板的职业。也许是这个缘故,敬之总是穿白衬衫,配上昂贵却又让人感觉朴素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