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天俱贵,幽寒月不浓。”王思任青衫飘飘,古人轻轻掀开一角,窗外平白无故,确实是落暮间浅浅黛蓝的天空。云出无心,新月泠泠,以为是在腊月。来北京四十余天了,感觉刚刚放下行囊,仍在故土。故土是一片湿润的幻觉,和回忆无关,和联想无关。
是夜,对着卧室浅浅白白的墙,想象,既是腊月,更属蜡梅,想象儿时浅浅白白粉墙之上蜡梅的影子。只觉得干净,干净是一种神情,干净传神。念起蜡梅,窗外风清,如故人来此探花。找来范成大的《梅谱》:
蜡梅。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蜡梅,凡三种。以子种出,不经接,花小,香淡,其品最下,俗谓之狗蝇梅。经接,花疏,虽盛开,花常半含,名謦口梅,言似僧磬之口也。最先开,色深黄,如紫檀,花蜜香秾,名檀香梅,次品最佳。蜡梅香极清芳。殆过梅香,初不以形状贵也,故难题咏,山谷、简斋但作五言小诗而已。此花多宿叶,结实如垂铃,尖长余寸,又大如桃奴,子在其中。
我与范成大素不相识,相逢何必曾相识?再过五百年,还是可以如遇故知。觉得他面容干净,唯有干净。以上是他注释梅花的一段小文,当代的人要不把它写得僵硬,像睡梦间无法放开手脚的奔跑;要不写得面色苍白,贫血症是石板上千篇一律的印刷体。范成大几点淡青,却是空明飘荡,梅枝倒影,独自入画,如一盏寒泉荐秋菊。注解之文,已是小品之上,这是才子的风流。风流未必都是才子,但才子肯定是风流的。我这么说可能有人不同意了。但范成大委实才气逼人。
古代文人的才情是情趣上的陶冶,是性情的放逸,只有人生哲学和传统文化的融会交汇后,人性放大,才有文与书的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