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厚如丝绒,断断续续,人的心也跟着在落雨,春天的影响力如阶沿上的青青苔色,雨遗落路面就染墨,墨色青青,春色深深,有此情绵绵的感觉。
这样的雨里,江南依稀,有个新朋友说江南难忘,我觉得这是温文软玉的江南的毒药作用。是水乡的胭脂轻点,点在雅轩里的青花之上。旧岁间,我一个人在苏州狮子林的绣球花前静坐,感觉站在另一处看自己的岁月,淡蓝色的绣球花一层一层地开着,我看着自己新写的《上海日记画本》的手稿,只觉得四周空旷,找不见一点树影花荫,如此的干净,如此的舒服。雨就弱水三千地下了,我坐在门槛上记笔记,抬头,黛瓦之上有新梨青青涩涩,漏窗深处竹影婆娑。细雨淋了一身,浑然不觉。那雨在来年的春分月份与我重逢了,气息上是如此的沉静……
长大后有一个朋友说,好想在这样缠绵的雨间再谈一次恋爱,顿时刮目相看。我穿着雨鞋,使劲地滚动着脚底的玻璃球,泥沙地上滚出了一道道沟,笔直地指向对方的玻璃球,这是最基本的瞄准工作。对手目不转睛,他心里一定在不停地说“打不中,打不中”。因为我常常这么说,有时不小心会喊了出来,这是被视为违规的,对方会恼怒:“吵死不是?”瞄准后,用脚板使劲一滚,击中对方的球,带起一串泥水,甩了对手一脸,心情低落的他会趁机骂“野崽”,运气不好的他只好悻悻地从盒子间拿出一条细细白白的蚕宝宝。我得意地笑,梅雨打湿了肩膀和后背,丝毫不觉。一个傍晚过去,天蒙黑了我们还乐此不彼,有的孩子输得很惨,回家时,脸几乎都要垂到地面了。
这样的傍晚有件事很讨厌,泥浆会沾到裤子上,浑黄浑黄的脏。回到家后,往往要脱下拿到炉前烤一烤,水汽蒸发后双手使劲搓着,一层的黄尘和土腥冒了起来,拍一拍,就干净了许多。这个季节的孩子的裤管多是脏乎乎的,一个比一个脏,孩子的母亲一个比一个烦,她们烦,这样似乎被梅雨拉长的日子里,孩子的衣裤很难真正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