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与梁羽生同事
在《新晚报》时期,与同事陈文统等下围棋成为查良镛业余的一大乐趣。陈是广西蒙山人,生于1924 年3 月22 日,1949 年毕业于岭南大学经济系,有深厚的旧学根基,诗词对联无不精通。他们在《大公报》就是同事。1949 年夏天,陈文统经校长陈序经推荐,投考香港《大公报》翻译,总编辑李侠文委托查良镛做主考。他觉得陈英文合格,就录取了,没想到他的中文比英文好得多。他们最初同在编译组,翻译英文电讯稿。几个月后陈转到副刊版,查仍在国际版(其间,他曾一度辞职北上)。1952 年,他们两人先后调到《新晚报》编副刊,陈文统编的是“天方夜谭”版,在干诺道123 号楼下同一间办公室。这段时间他们两人交往最多,关系最密切。他们谈得最多的是武侠小说,从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白羽的《十二金钱镖》到朱贞木的《七杀碑》……经常谈得眉飞色舞。他们都认为,文笔是白羽的好,《十二金钱镖》干净利落,人物栩栩如生,对话言如其人;但《蜀山》内容恣肆汪洋,作者异想天开。谈到书中的异派人物时,他们还会加上自己的不少想象,非常合拍。同室的陈凡、高学达等人武侠小说造诣远远不如他俩,通常插不上话,听了一会儿,只好各自工作去了。
每天下午,陈文统会去买二两孖蒸、四两烧肉,以助谈兴,一边饮酒,一边请查良镛吃肉,兴高采烈。查不喜欢吃孖蒸和烧肉,有时只好开一瓶啤酒和陈对饮。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不久以后,自己也会操笔上阵写起武侠小说来。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嗜好就是围棋,常在一起对弈,杀得昏天黑地。作家聂绀弩时任香港《文汇报》副总编辑,每天要写社评,最大的兴趣却是找这两个年轻人下围棋。“三人的棋力都很低,可是兴趣却真好,常常一下就是数小时。”三个人旗鼓相当,有输有赢,他们两个经常联手对付聂绀弩,杀得难分难解,从下午一直下到晚上,有时甚至下到天亮,聂绀弩干脆就打电话给《文汇报》,说今天没有社评。两个棋迷在报上写的“棋话”也互争雄长,不相上下,深受棋迷欢迎。不同的是,陈文统围棋、象棋都喜欢,金庸只爱围棋。
1954 年,香港发生一场轰动一时的武术比赛,太极派与白鹤派因门户之见发生争执,互不相让,白鹤派的陈克夫向内地来的太极派吴公仪下战书,以比武分高下,两派掌门人签下了生死状。因香港禁止擂台比武,地点设在一水之隔的澳门。此事在香港引起很大反响,至少有五千人赴澳门等候开场,不仅是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也成为当时报纸争相报道的题材,《新晚报》几乎每天都有相关报道。1 月17 日下午,这场引人注目的比武在澳门新花园拉开帷幕,两派高手在擂台上只打了短短两个回合就以吴公仪一拳击中陈克夫致其鼻子流血而告终。但比武引起了难得一见的轰动,当天《新晚报》出“号外”报道比武结果,一上市即被抢购一空。
比武触动了新华社香港分社主管左派报纸宣传工作的金尧如,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市民对比武的兴致如此高涨,何不趁热打铁,在左派报纸推出武侠小说连载,招徕读者,扩大发行量呢? 1949 年以后,武侠小说以其荒诞无稽在内地被禁,但金认为,左派报纸如果能打破清规戒律连载武侠小说,必可吸引大量港澳读者,以改变销量的困境。他在新华社宣传会议上提出以武侠小说吸引人民来接受“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建议,与会者均表支持。宣委会作出决定,由《新晚报》作为试点先去办。当时《新晚报》的罗孚和《文汇报》的廖一原等都在座。
此前,《新晚报》“天方夜谭”栏目连载唐人(严庆澍)的《金陵春梦》,“下午茶座”连载其另一部小说《人渣》,吸引了大量读者,但从未登过武侠小说。1 月19日,即比武结束第三天,《新晚报》就在头版显著位置刊出“本报增刊武侠小说”的预告。20 日,陈文统的《龙虎斗京华》就在“天方夜谭”开始连载了,署名“梁羽生”。这是梁羽生的处女作,也是成名作,标志着新派武侠小说的诞生。小说一共连载了7 个月,在读者中引起意想不到的热烈反响,梁羽生一炮走红,《新晚报》销量看涨。
二、《书剑恩仇录》:故乡传说
从梁羽生的《龙虎斗京华》到《草莽龙蛇传》,查良镛都是忠实读者,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要上阵。1955 年2 月初,罗孚和“天方夜谭”的编辑忽然向他紧急拉稿,说《草莽龙蛇传》已连载完了,必须有一篇武侠小说顶上,而梁羽生顾不上,写稿之责非落在他头上不可。他从来没写过武侠小说,甚至连小说也没有写过,迟迟不敢答应。经不起他们的劝说,查良镛只好答应了,打电话到报馆,报了个题目《书剑恩仇录》,但从哪里写起,他还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