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爱是什么,大约和探讨幸福是什么一样难有结果——像格拉斯和友人麦克尔等的讨论,最终,他们放弃了对幸福的定义,只导出这样的结论:多数的人,并不追求人生的幸福,只听从下意识的驱使,追求感官的愉悦。
如果说爱和幸福在一个层次,性和感官的愉悦或许在一个地位。瑟德尔贝里的《格拉斯医生》在情色描写上,一度震惊了瑞典文坛。瑞典文学羞于谈色。瑟德尔贝里对肉欲的看法则赤裸和坦率,他借他的戏剧《雅特露德》里的人物之口,说过这样著名的话:“我相信肉体的欲望和灵魂的无法治愈的孤独。”
格拉斯医生曾静静地听邻桌熟人的谈话。他们谈女人和爱情,那问题是: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真能觉得彻底愉悦的关键是什么?秀顶男人说:她十六岁,黑色头发,苗条,并且她有滚热的血液。麦克尔带着梦幻的表情说:她圆胖而丰满。别克说:她迷恋着我。除了别克的回答少些对身体的描绘,前两个答案是活生生的肉体:头发的颜色,身材的胖瘦,血液的温度。
格拉斯,一名斯德哥尔摩的开业医生,在他33年的生命里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除了夜色中灯下的日记本,他很少有别的方式让人分享内心世界。他用严谨医生的面罩掩盖那许多的不眠之夜。对于女人,他当然是有遐想的。
他暗恋着57岁牧师的年轻妻子海尔嘉。他和海尔嘉之间的对话是医生和求助者之间的。在她诉说的间隙,“我平和地默不作声地坐着,我把头埋在手中,透过半合的眼帘看她,那里,她坐在沙发的角落,茂密的金发下是盛开的玫红,处女般柔滑的脸颊。我想:如果她是对我有了那样的感情,那我们也不会有多少时间来说这些。她再开口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我就径直走过去,用一个吻来封上她的嘴。”
海尔嘉在诉说中有时避开了“我”的视线。但是“我,只是在这时,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她。第一次,我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的房间里,一个心中充满渴望和苦恼的女人,在她这朵女人花里,爱的芳香环绕着她,但有一丝羞耻的绯红让这芳香更浓烈、更惹人。”“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色苍白”。
在夜间,在反复出现的梦里,医生杀死了海尔嘉的丈夫格雷高瑞尤斯,并且,“格雷高瑞尤斯夫人从小风琴那儿站起来,她曾在那儿坐过、弹奏过,现在她朝我走来。她的眼神在我看来焦虑和哀伤,她递给我一束暗色的花。是到这时候我才看见,她暧昧不清地微笑着,而且她一丝不挂。”
有时,格拉斯也不是光暗恋海尔嘉,会单纯地想女人。“但我独自一人,月亮在闪光,我向往一个女人。我简直有股欲望要到窗边朝那里的她叫喊,那孤独地坐在长椅上的她,在等一个不会到来的人。我有波特酒、白酒、啤酒、好吃的以及已经铺好的床。这对她当然会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