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梦想

小说《格拉斯医生》中的格拉斯在散步途中认出了自己的梦:

我又坐在了我的窗前。蓝色的夜在那里苏醒,树下摇曳着絮絮的低语。

昨晚散步时我见到一对夫妇。我立即认出了她。我和她在一个舞会上跳舞,那并不是很多年前的事。我还没有忘记,每次我见了她,她是如何给予我一个不眠的夜晚。不过她对此一无所知。那时她还不是一个妇人。她是处女,她是那活着的梦想——男人的关于女人的梦想。

现在她吊在丈夫的胳膊上稳稳地在街上走着。比以前穿得金贵,但更粗俗,更布尔乔亚。眼神里有那么点熄灭了的、磨损了的东西。同时这又是一种满足的太太的神情……为什么会是像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何爱必须像山妖的金子那样,在次日变成枯叶、污物或者淡啤加牛奶的粗鄙饮料?人对爱的向往当然触发了除直接为消除饥饿或抵御外敌之外的,这所有文化的萌芽。我们的美感没有其他泉源。……但这泉源不叫做爱,而是:对爱的梦想。

格拉斯医生或瑟德尔贝里对于“爱”是什么,并未下明确定义。但对于爱的梦想,是明确其存在的,认为那是一切美感的泉源,同时:

我的对爱的梦想——我觉得它曾经那么地靠近我,非常靠近,几乎要成真!仲夏的夜,奇怪的苍白之夜,你总是挑起这记忆,这记忆其实是我生命的仅有,当所有其他的一切沉淀,成为尘埃,化为乌有,那唯一还存在的。

仲夏期间,小伙子格拉斯在舅舅的乡下地盘上度假。那里有年轻人、舞蹈和游戏。年轻人中有个姑娘,不比其他人更美,但正处在完全绽放的二十岁,她总盯着格拉斯看。他俩和众人一起围着五月柱跳舞。午夜将近,大家朝一个山坡移动,到那里点篝火,等日出。走向山坡的路经过森林,他和她走在一起。当她在树影密布的林子里让树根绊了一脚,他把手递给她,一股颤抖的喜悦通过了全身……他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有条静悄悄的,坚定而热爱的秘密小溪,流淌在她的声音里,流淌在她所有的语词里。当他们默默坐在山头的篝火前,一首古老民谣不知怎么跑到了他心上:那里燃着团火,燃得如此明艳/像成千火焰的花环/我是否要投入其中,/和我最亲爱的一起/舞蹈旋转?

他俩在山头有一次短促、清白的吻。当回到草地,在众人狂舞的热闹中,躲在丁香丛背后,在那里,他又吻了她,但那是另一种吻了:

她的头后仰,抵靠在我胳膊上,她合上了双眼,她的唇在我的亲吻中成了个鲜活的生命。……有一种光亮浮现在她脸上,起初淡淡的,然后越来越深,最终像一团燃烧猛烈的火焰;她睁开眼,又不得不重新闭上,被光亮眯缝了眼;当我们终于接完了那长长的吻,我们脸贴着脸站着,逼视着太阳,那终于冲破云层出现在东方的太阳。

瑟德尔贝里年轻时常在夏天探访达尔比乡间的亲戚,1893年在那里爱上过一个叫爱琳·埃德格伦的姑娘。上述文字的原型在多大程度上是爱琳有待考证,但从情和景的描写,不难推测,爱琳的记忆对这段文字的形成提供了原料。

这段仲夏记忆是几乎成真的爱的梦想,然而“爱”并不等同于爱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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