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彭宇,季彦爱我,我们都一样,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然而又不一样,我对彭宇的爱除了那本写满了各式各样缠绵悱恻诗句的日记本,似乎就再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痕迹,季彦对我的爱却恰恰相反,没有任何宣言,但人人都看得到。
季彦是在我失恋的那个时节出国的,他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出国”二字,但签证就那么办好了,是西班牙。他走的那天,我还在因为他没有和我商量便决定出国的事使小性子,没去机场送他。
但几乎是飞机起飞的同时,我便开始后悔,女人其实是没有能力拒绝任何形式的爱情的,我想念季彦为我做的海鲜烩饭。
季彦到达西班牙的当天夜里,便用MSN留言给我,他邀我去西班牙,他说美丽的阳光海岸在孤单地等待我的出现,他说它们需要我。
我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他不能没有我,我敲上两个字——“好啊”,像骄傲的公主。
我知道这两个字,会让那个人在那遥远的国度高兴得像个傻瓜。
黄金海岸
从搭上飞往西班牙的航班起,我便已经是在向季彦的爱妥协了,我发现没有他的温柔呵护我会无法适应周围的生活,我不能适应没有他的世界。这是最坚固的爱情,因为它不是一场易逝的华丽的烟火,不是一席浮动的奢侈的飨宴,它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一天,我在西班牙洒满夕阳的海滩,渔光点点,身旁的季彦被镀上一层金黄,我心满意足地微笑。如果我是漂泊的小船,我已经选定了这片阳光海岸停靠,靠在他温柔的港。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结局还要完美了吧?如果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在这个时候就应该画上句号了吧?可季彦不是王子,他抵不过嫉妒的心,他记得我如何痴情地爱过另一名男子,他无法忘记。我不是公主,我认不出真正属于自己的王子,我选错了舞伴,一曲终了,才发觉原本应该接受另一个人的好意与邀请。
当你的意中人视你为草芥时,你只会企求他看你一眼;当他只看着你时,你又企求他在你怀里;当你终于吻着他的嘴,你又会想要对他整个身心每一个细胞都占有……季彦想要我的全部,他甚至无法原谅我的过去,他无法释怀当年我为彭宇献上的厚厚笔记本,无视我不可能再拥有那份少女情怀的事实,不断地用他的假想和猜疑折磨自己。
他依旧无比温柔地对我,只是偶尔在我最不易察觉的时候,流露出对我的不信任。
走到最后这一步实属必然。
他在我身旁,说放我自由,以为是他将我囚禁于他的身畔。他太小看我了,除了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使一个女人安稳地依偎在一个男人身旁。
我将蒙在被子里的头露出来,在一片黑暗中开口,我必须作一个决断,我必须答他的话,我必须表态,虽然我还没有勇气舍弃这一切。
我听见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我的演技真好,我说:“好啊。”
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黄金海岸,我以为我找到了足以供我休憩一生的港,谁料沧海桑田,须臾改变,我那温柔的黄金海岸也会掀起十尺巨浪,打翻我的小船。
数日后,我乘船离开西班牙,和季彦的心结已经解开。他看到我的网络日记,终于满足了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但那些满足是短暂的,他将面对许许多多个没有我的日子,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也许是一辈子,我要等心底的伤口平复了才会再次与他相见。
他在码头哭成一个泪人,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即使犯了一个错,他依然是个好男人。
朋友说男人就像旧衣服,几乎没有一件是没有破洞的,也许情况真的不容乐观,但我情愿挑一件在我没有看到时就破掉的。毕竟,亲眼看到它撕破的过程,我无法再若无其事地穿着它走来走去。
季彦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忘不了我吧?但终究有一天会忘掉,我给他看我的那些字,那些写给他的字,不是要让他忘不掉我,我是想让他相信爱情,相信女人。
轮船起航,渐行渐远,一片阳光笼罩,海岸当真变成了金黄色。有时爱情就像这海岸线,隔着一段距离看去,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