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和拉拉 (1)

拉拉们近些年喜欢到餐馆,胜过到通常去的北京紫竹院公园聚首。拉拉比男“同志”喜欢外表装束,流行寸头,以前倒是不能从头发上看出来。她们大都从熟悉或半熟悉的人堆中找自己喜欢的人。东城好几家连锁的台湾餐馆,可见女人们手拉手进去,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总有好些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们。

仍在北京东城,有个王府改的餐馆,拉拉们爱去那儿。一进门,那些女服务员打扮成清朝高贵的格格们,高髻插花,热情地招待。这儿像是女儿国,包间里,拉拉们酒足饭饱后亲热地在烟榻上倚靠在一起,仿佛从前宫女们为了度过没有男人的寂寞日子,彼此以厮磨或抚摸对方身体得到性满足。有时她们在腰间套上一个假阳具,代替男人进行性交。

到这儿来的女人,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离这儿不远是后海的胡同,一些由小资或外地艺术家开的小餐馆兼酒吧,拉拉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两盏可口小菜加上啤酒,与一个看上去中意的女子攀谈。相比男“同志”,女同性恋们几乎没有马上进行性行动,起码表面上不是这样,她们讲究感情世界胜过感观世界。当然并不排斥她们喜欢集体裸舞,或开同性之爱派对。

我写过不少女“同志”小说,她们失恋,嫉妒,被包养,幼时心灵遭到创伤,常被评论家称为中国女性主义的旗帜。我有一段小说内容被研究生写论文引用得最多:女同性恋们组成同性恋俱乐部,女同性恋对不道德男人,采取审判的方法,来打压男性的自尊和地位,她们用一把大铁剪刀阉割男人的性器官。本来故事发生在中国首都北京,因为杂志社害怕,刊登时,地点改成了上海。

所以,是拉拉的读者,都认为我是拉拉。有时在餐馆里遇到我,哪怕有我朋友在场,也会走过来,介绍自己。有的拉拉介绍完自己后不会离去,若是我和朋友转场到酒吧,她也会跟着去。一旦认识,马上就有占有欲,警惕别的女人对我的态度。有一次我在西单图书城签名售书,一个女同性恋来签名,她要请我去吃上海菜。我客气地拒绝了。我与出版社在人大有活动,她就一直跟着。工作人员将其请走。第二天我们去上海,在机场遇到她,她打扮得非常漂亮,她一直跟到上海。在上海三天,她每天通过旅馆前台给我转来一封长长的信,说她如何喜欢我,信里谈到小时父亲如何抛弃她和母亲,她与不停自杀的母亲相依为命等等。她说她恨男人,也不是对每一个女人都会动心,而我,让她丢魂落魄,夜夜难眠。“能不能再见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她的信似一团火,可是点不燃我。虽然我不想见她,她还是写信来。这种狂追,最后到我回伦敦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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