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回忆……”(3)

火车载着我们朝哪儿开?不知道。说到底,这对我们才不重要呢,我对于要干什么工作根本就不在乎。只要是上前线就行。大家都在作战,我们也要作战。我们开到了谢尔柯沃车站,离它不远是一所女子射击培训班,原来是要把我们派到那儿去。要做狙击手,大家都乐了,这可是正经事,我们要打枪了。

学习开始了,各种条令我们都得掌握:警卫勤务、纪律条令、地点伪装、化学防护。姑娘们个个都很努力,我们学会了闭着眼睛装拆狙击枪和确定风速,捕捉移动目标、测定距离、挖掩体、匍匐前进等科目我们也全掌握了,只想着快些上前线,向敌人开火……是的,在结业考核中,我的兵器作业和队列作业都得了“全优”。我记得,最苦恼的是紧急集合,五分钟内就必须收拾完毕。我们把长筒靴按尺码排列成一、二、三、四号,好尽快穿上,以免耽误时间。五分钟时间里,必须穿好衣服、皮靴,并且进入队列。常有这种情况,我们只好光着脚穿上长筒靴就去站队,有个小丫头险些把脚冻坏。班长发现后,猛剋了一顿,接着便教我们怎样裹包脚布。他在我们耳旁唠唠叨叨:“丫头们,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们训练成战士,而不是德国鬼子的活靶呢?”丫头们,丫头们……所有人都对我们怜香惜玉,这使我们感到很委屈:我们不喜欢别人怜悯。难道我们不是和大家一样都是战士吗?

好了,我们总算上了前线,在奥尔沙一带。我们分在第六十二步兵师,我至今还记得师长是波罗特金上校。他一看到我们就火了:“这不是硬把人家不要的小丫头塞给我吗?难道是女子合唱队?舞蹈团?这可是打仗的地方,不是唱歌跳舞!是残酷的战争……”可是接下来就把我们邀到他那儿,招待我们吃饭。我们听见他问自己的副官:“我们还有配茶水的糖果吗?”顿时心里觉得很委屈:把我们当作什么人啦?!我们是来打仗的,可他不把我们当作战士,却拿我们当小丫头看。当然,在年龄上我们确实可以做他的女儿。“要我拿你们怎么办呢,我亲爱的们?他们从哪儿招来你们这些小丫头啊?”——他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这样欢迎我们的。而我们认为,我们已经是战士了……是的,已经上战场了!

第二天,师长要求我们展现一下射击技术和原地隐蔽的本领到底怎样。我们枪打得很好,甚至比男狙击手还强,他们从前沿阵地被召回进行两天训练,对于我们这些姑娘居然能做他们的工作大为惊讶。他们大概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狙击手。射击表演之后是原地伪装……上校走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观察草地,然后站在一个土墩上——他一点都没发觉。可是这时“土墩”却在他脚底下哀求起来:“哎哟,上校同志,我不行了,您太重了。”瞧,真笑死人了!上校简直不敢相信我们能伪装得这么好。于是他说:“现在我收回原先对姑娘们的评价。”但他还是很为我们担忧,很长时间不习惯我们的存在……

那是我们第一天去“狩猎”(这是狙击手们的行话),我的搭档叫玛莎·柯兹洛娃。我们伪装完毕,就趴了下来:我观察目标,玛莎持枪准备。突然间玛莎捅捅我:“开枪,开枪呀!你瞧啊,那不是德国人吗?”

我对她说:“我在观测,你开枪吧!”

“等我们在这里弄清楚分工,他早就跑掉了。”她说。

我还是固执己见:“应当先想好射击要领,瞄准好目标:哪儿是干草棚,哪儿是白桦树……”

“你是在学校里解方程式吧?我在这里可不会解难题,我是来射击的!”

我看出,玛莎已经对我发火了。

“那好,你就开枪吧,怎么不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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