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是一种挣扎,一层是一种蜕变。而在蓦然回首的痛楚里,频频出现的是你我的年华。”席慕容是个很会说教的人。
朋友是有的,但高中的朋友多少会令你有些尴尬。我们是朋友也是敌人。我们以为战胜了彼此就通向了罗马,而事实是全国皆兵,高手潜伏在不可知的远方。高考是一场全国性的悲壮战争,谁都知道。但我们真的无法把几万里之外的一个形同空气的学生当作自己的追击目标,距离让遍布全国的压迫感全部集中到自己的学校,其余的人对我们来说无关痛痒,很是掩耳盗铃。
所以我是个孤独的孩子。
不要告诉我高中生有着伟大的友谊,我有足够的勇气将你咬得体无完肤。友谊是我们的赌注,为了高考我们什么都可以扔出去。
我本来还不是这么悲观的,真正的失望是从我的笔记本接二连三不翼而飞之后,从我的参考书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别人的桌子上之后,从我学会新的规则之后。
从那个微微变凉的秋天之后。秋天已经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你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沙漠上守着天上的大月亮叫作孤独那我是同意的;如果你说站在喧哗的人群中却不知所措也是孤独那我也是同意的。但我要说的是后者不仅仅是孤独更是残忍的凌迟。
高中就是一场长达三年的凌迟,最后的最后大家同归于尽。
孤单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潇洒的你将心事化尽尘缘中/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星期五我观望着这一娑婆世界的翻天覆地,怀着无知无觉的意识欣赏着
星期一到星期四,每天的跨度都是几年,而星期四到星期五却只有一年:高一到高二。我不知道是时间过得越来越慢还是我的生命开始变成一种毫无生气的停滞。满身泥水地跋涉在沼泽里,但心里依然幻想着头顶是漫天灿然星光。
我选的是理科,遵从父命,很有悲壮的色彩,因为我牺牲掉了自己的意志。实际上我对文科的生活充满了向往,那才是我理所当然的归属。理科生要有心如止水的修行,像还没有遇见许仙的白素贞。我还不够。我还惦记着外面花花世界的美丽与炫目,我是个贪恋红尘的人。小A是我的朋友,他在全家反对的情况下依然投奔文科去了。我很佩服他,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历来就是一种壮举。而我不行。
中午的时候我会去找小A吃饭,听他给我讲他们的考试题目是写出《红楼梦》的背景。我一边幻想那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生活一边努力地寻找周围稀薄的空气维持呼吸。小A看着我的时候充满了可怜的神色,我默不作声。
理科生要拥有无与伦比的神经质而我还欠缺。我不会对飞过来的足球作出受力分析然后想象它的轨迹,我不会看见池塘里冒出气泡就研究那是空气还是甲烷,我也不会对楼房作出完美的对角线。我不会但我的同学会,这就是差距。
历史、政治课没有人会上了,老师在上面象征性地随便讲讲,我们在下面随便听听。每个人的手上都是一本理科资料,充满哲理的故事和悲壮的历史无法打动他们,理性的神经坚不可摧。我觉得这一切很没有道理,我望着老师的眼睛很虔诚,但他却没有与我呼应的激情。最后我只好放弃,人人做题的大环境让我放弃了历史和政治。有时候人是很容易妥协的。
星期六文字从我的指尖以鲜血的形式流出,我听到它们落到纸上发出钻石般的声响
我爱上了文字,这是一个理科生不可饶恕的错误。学校图书馆的小说很少有人借,小说区域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在转悠,而参考书之类的早就被翻得不成样子了。这是所重理轻文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