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是夜里找到我的,当时我抱着电脑坐在门口上网,模糊中,有个女人的身影飘了进来。我们在黑夜里相互看了数秒,才惊呼着确定,重逢这件事,发生在此时此刻了。我和Summer都是不愿意戴眼镜的350度近视眼。
我们相识于2007年9月的拉萨,之后的数年不断在旅行中重逢:2008年12月的大理,2009年12月的尼泊尔加德满都,这是第四次,2011年9月的埃及西奈半岛达哈巴。我拍着她的胳膊说:“Summer,我们俩都晃了五年了啊。太能晃了啊!”
Summer也笑:“是啊太能晃了,好像不承认自己是嬉皮也不行了。”
Summer比我厉害多了,我做任何事情都浅尝辄止,更多的是好奇的短暂体验。我这种懒惰心理说起来有点无耻——我总觉得如果有天分的话,那就不需要学;如果没天份的话,那就也不需要学。反正,什么也不用学。
而她则是那种喜欢学习、愿意深入事件核心的人。比如我们都旅行了五年,我的一口英文全是无意识地自然而然练出来的,一个单词也没有背过,语法更是混账。曾经见到她抱着电脑学习英文语法的时候,我都呆掉了——后来明显看出效果,当我停留在口语英语的水平时,她已经会用英文写作了。
自我们上次邂逅在加德满都夜街以来,她就一直飘荡在中东。印度、巴基斯坦、伊朗、黎巴嫩、叙利亚、约旦一路走到了埃及,她在埃及已经好几个月了,前不久刚在红海边的一家潜水中心用免费工作交换了潜水课程,并且考到了潜水证。
Summer信誓旦旦,一定要在红海里教会我游泳。我报以一笑,我知道我是学不会的。曾经在许多国家的海域尝试过学游泳,都失败了。如果恐水症也有等级的话,那我就是顶级水准。我总是觉得脑海里有一个坚固的核,保存着某一世被溺毙的记忆,只要一沉到水里,恐惧感就把我整个吞没了。
Summer确实没能教会我游泳,后来我们认识了穆斯塔法,我就跟着穆斯塔法学游泳了,因为男人粗壮的臂力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穆斯塔法是一家旅馆的老板,我们没有住在他那里,却每天去他那里借浮潜用具。我这个一下了水就是婴儿的笨蛋,在他们俩的牵引下,戴上了面罩,看到了红海的真正面目。
在亚喀巴的时候,我只看了一眼就逃走了——它就像禅修一样,对于大脑的冲击力太过强烈,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在达哈巴浮潜时,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握着穆斯塔法的手,开始享受海底世界。
它真是太美了,那么蓝,那么静,那么空旷,那么丰富。潜水真的和禅修有共同之处,比如两者都是完全的静默,也需要时刻保持觉知,它们都是有一定危险的。
当语言彻底失去功用的时候,你才能真正地发现自己的心。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最终,连代表着杂念的问题也消失了。自我消失了,只有存在本身。你与自然,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