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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遇到一些无法处理,违背我意愿的事情,我的脑海里总会闪现出《熔炉》里的那句话:“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11岁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做一个好人,那时候的我认为做好人很简单,人和人之间只要坦诚相待,就可以肝胆相照。如今,我的愿望依然还是做一个好人,却发现好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人性是如此复杂,在面对一个状况时,无论平常如何设想如何应对,在状况发生的那一刻,即时作出的反应才是最终无法辩驳的结果。
一次和旅行作家顾寒山聊天,谈到工作,他建议我选择当教师,环境比较单纯,钩心斗角会少一些。他的一篇文章里有一段话我时常想起:年幼时,我一直渴慕正直与善良,后来渐渐发现,我们的世界不是狼窝就是虎穴。那些一遍遍向我们宣扬道德与文明的道貌岸然者,就是糟践道德与文明的始作俑者。人们有多高尚,就有多卑劣。我记得许多初涉社会的少年,纯真无邪,却在成人的世界里,逐渐被打磨成一副胁肩谄笑的嘴脸,最终一头扎进世界的大流,成为他们的同谋。
当一直坚持的信仰全部被捣碎,当偶尔涌现出的想法只是静水微澜,是妥协迎合,还是坚持自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人可以轻易地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去指责别人,但是许多事当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却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按照既定的答案去做。是不是,成长的代价必须是将出发时的初心丢掉,在时光的磨砺中没有了锋利,变得迟钝?当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把黑的说成白的,我们是否有勇气纠正说那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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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我在政教处工作,经常会加班到很晚,有时候都回家了发现钥匙掉在学校又折回去拿。一来二去和门卫逐渐熟络,每次我都叫他韩伯伯。在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为我是学生,因为学校的老师大多都喊他“老韩”。
学校的老师出去吃早餐有一个习惯,先去的会押上100元,后来去的人就默认已经有人请客只管吃。起初我并不知道,有一次去吃早餐欲给钱被叫停了,里面大概六七人,他们说让我下次赶早点。但是那天离开的时候,我却发现老韩是自己给钱,以及整个早餐的过程似乎都没人和他说话,他也插入不了那些人的话题。
又有一次我在正课期间吃早餐,面馆里只有老韩一个人,点完吃的我就把钱付了,连同他的。他怎么也要自己来,说这样真的不好,怎么能让我给钱,似乎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件奇怪的事,推来推去好久他才接受。吃完早餐之后他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营养快线,说要请我喝东西。营养快线已经冻成冰块,从冰箱的底层翻出来,从摆放的位置来看是很少有人买。而他之所以买营养快线,大概是觉得稍微贵点更上档次。我坚持不要,看难以推脱就一溜烟跑了。
老韩不知从哪里得知我是年级统计分数的老师,每次考完试他都会去政教处找我查看他孙子的成绩。他让我给他分析孙子的成绩,其实都是槽点,没有一科像样的成绩,不知该怎样给他分析。但我还是会说,再努力一点点就好了。
只听见他边抄分数边说:“语文还行,英语退步了一些,数学有点恼火,很多科都需要努力。这孩子明明很聪明的,就是太贪玩了。吴老师,你说他再努力一些能考取一个专科么。”
“能。”面对这样的期盼,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孙子确实很不像话,学习从不上心,因为打架被政教处处分过,和原来的班主任吵翻后转了班。但是哪怕他糟糕成渣,他也是老韩的孙子,唯一的宝贝大孙子,是老韩走完这一生之前最后的牵挂,是老韩在这个人世里最耀眼的光芒。
我已记不清老韩说过多少次“等他考上了大学,我就给他买苹果4s”。这样的许诺或许就是最发自内心的坚信,并没有随着iPhone5、iPhone5c、iPhone5s、iPhone6、iPhone6Plus的相继问世而调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