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

要内心喜悦,不能无所寄托,而且要寄托得好,我就把喜悦寄托在写文章上。《爱庐小品》的文章,大抵都从正面下笔,而且采最不受时风所爱的“载道”口吻。综观中国文学的发展历史,每逢政治上规道的盛世,才会流行和平典畅的“载道”文章,每逢世风诡谲的乱世,都流行阉媚柔靡的“唯美”作品。就像韩愈欧阳修的文章,几乎篇篇都从正面着笔,一洗浮薄而崇古雅,他们创作当时,便是盛世,在明代仁宗后,天下隆盛,又特别盛行韩欧平正温润的文体,在清代康熙乾隆之际,天下大治,天下的文章归于桐城,而桐城又使韩欧文体盛极一时。《爱庐小品》的写作,明知不在盛世,仍承袭韩欧正面载道的方式来写,不敢仰望韩欧的风世励俗,而是内心有一种强烈“望河清”的心情,期望一个人心清明的隆盛世代早日到来罢了。

开始写这些文章,每天到新店青葱的山径去写,到阳明山多花的亭槛去写,这种游走式有点像灞陵桥上骑驴寻梅的觅句方式,花香墨痕固然好,但有时寒风苦雨,内

人华美心中有点不忍,于是留意在草山深处,安置一幢老舍为书屋,取陶潜“吾亦爱吾庐”的心境,命名为“爱庐”。爱庐有花树簇拥,有海山环抱,幽深静寂,四顾无人,有时万壑疏风,一天凉月,人一到爱庐,心境虚灵,文思潮涌,任你提起笔墨镂花吸露,任你放开心胸驾海摩云,沉思生命的意义,探讨生活的趣味,抉发人生的目标,不知不觉,写下几百篇文章了,每写一篇,几乎都被转载选录,自然乐趣更高。感谢内人华美觅得这深山中的爱庐,也要感谢报社有自由发表的制度,更感谢四位副刊主编:梅新先生、蔡文甫先生、刘静娟女士、痖弦先生,任何一点小成功,都得仰仗外界的鼓励,才能增添自身的鞭策,没有如此良好的福缘际会,我如何能享有无穷抒发的喜悦呢?

黄永武于台湾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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